“陰陽殊途,兩不相擾!
晚輩借道,見怪莫怪!”
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在荒山上傳揚開,崎嶇的小山道上正走著一老一小。其中老人手中捏把泛黃的黃紙不斷灑向那幽深的夜空,身下行上五步,則口中重複方才的一段話!
身邊跟隨的青年則緊緊攥住老人衣角,身體驚顫腳步蹣跚,滿臉惶恐,眉目緊張的四處眺望著。
“爺……爺,你在說什麽啊!”青年忍不住顫聲詢問一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冒然闖入禁地,當於禮還之,若不然可是容易與它們碰頭,到時可就……”
青年一凜,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老人,有意追問下去,可周圍環境似乎時刻提醒著他,最好不要詢問過多,否則容易被嚇死在此處荒山裡!
莫約凌晨四更許,山間的氛圍愈加低沉。
翻卷的寒風,似夾雜嚎叫之聲,周圍叢生數尺的荒草也隨同沙沙作響,兩側枯樹上似有東西來回竄逃,天上雲翳嚷嚷堆著,那輪皓月都被遮擋好些。
驀然
“爺爺那是什麽!”青年猛然指向遠處懸浮半空的一團白影,一臉驚恐之色。
“莫慌!”
……
西蜀有山,名為鏡山,其身不高,隻知其之大不知幾千裡也,西北之去皆為所處。
山腳下有座古鎮,名為覆水鎮,鎮周人煙稀疏,戶不過百,人不過千,與外界有所隔絕。
秦揚,是個一窮二白且充滿精神活力的小夥,好人!
而在前不久他還獨自渡過了那美滿的十八歲生日……同時也結束了荊棘坎坷的高中三年,並且除爺爺外,唯一感情上的牽絆也離他而去……
高中畢業,感情受挫,隨後他就毅然決然返回鏡山邊界的一個小鎮,照顧他年邁的爺爺。
自打記事起,他就和爺爺生活在小鎮上,過著和其他人一樣清貧的生活,或因自幼沒有父母,日子還更有許苛刻,爺爺含辛茹苦將他拉拔長大,兩人相須為命不過於此。
靠著一門雕琢的手藝,爺爺在鎮上經營一家小店賣些雕刻的裝飾零損來維持生計。
店鋪坐落後街取名‘萬年居’,那同時也是他們的居所。
何為永居,亦是子子輩輩生活這裡,或是想在此無憂無慮自始至終渡過一生。
爺爺的職業並不特殊,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木匠’。
只是他所雕琢的東西在這裡有種特殊意義,有辟邪鎮宅和保平安的作用,每當鎮周一帶有新嬰兒誕生,都會來爺爺這裡尋求一件木佩保平安,或者新宅剛立也會尋求桃木牌和神像鎮宅。
在這平日裡,爺爺除了雕琢這些小巧的雕塑物件外,偶爾還會繪畫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當有時或者必要時還會從事另番職業,為人造棺!
或許是年紀影響,爺爺總是隻願意坐在小院裡雕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平淡度日,很少幫人打棺,每當有人來懇求他時才會從事這門職業。
每天單單靠賣一些小物件來獲取收入,只能勉強維持生計,日子寒磣,爺孫兩卻是過得清貧無憂……
可自打秦揚在含城回家以來,就日複一日、渡著枯燥乏味的日子。
不知何時開始,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像條鹹魚,沒有夢想,妥妥的一爛泥扶不上牆……
但為了爺爺又有什麽比這更值的呢?
日子一天天持續,直到那天……
七月的天,驕陽毒辣烘烤著大地,
人間似蒸爐,讓人受不了。 就在三天前,覆水鎮下轄五溝村的李大家老太,撒手位列仙班而去。
令人意外是爺爺接了這門差事!
三天后,今早,爺爺雇來三蹦子拉著打好的棺就下了五溝村,留下自己孫子獨自看守門面。
至於爺爺一同去了五溝村,是因為在爺爺這有一道特殊的習俗。就是幫人打造完棺之後,還要陪著逝者下葬!
當然這個陪逝者下葬,並不是爺爺陪同一起入殮,而是棺在埋土之前,最後留下的兩顆主棺釘,頭釘和下釘必須要由他自己親手來釘!
因此爺爺這次要隨同去奔喪,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少則隔天,有時耽擱幾天都不一定。
對於這種情況秦揚並不意外,爺爺經常出遠門,時常都不帶他一起,早就有了那種自力更生的能力了。
店鋪當中,面積說大不大也不小,百余平米,各種玩意堆集。
此時的店鋪裡,只剩下秦揚獨自一人待著,身邊那些爺爺鬼斧神工般雕琢的東西確實讓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只是他已經熟悉不過了。
身邊朋友很少,就因為爺爺打過棺,多年來很少能交到朋友。雖然說這些東西不過理念之間的問題,奈何現實生活裡,最注重的就是這些細節和事宜。
跟爺爺在一起,這份選擇雖然孤獨,可也清閑,日子平靜,最重要是能為家裡幫上不少忙,少添一點麻煩。
一整天裡,生意像往常一樣平淡。
簡單的吃過午飯後,很快迎來傍晚。
從驕陽至殘陽落到天際盡頭,霞光染紅了天空。整座覆水鎮沐浴霞光下,熙攘的街道這時候也逐漸平息下來,穿梭的人流漸漸落空,夜幕悄然降臨……
在這條破敗的後街街道裡,即使在白天也是人流稀少,何況到了傍晚之時,人煙就更加寥落了。
卻是路人寧願多走幾裡路,也不願夜行這條不外百米長的後街!
事情蹊蹺。
後街裡的店鋪早早就已關了七七八八。
在這裡,總是只有到白天日上三竿才會有店鋪開門營業,等到晚上太陽落山之前,就會草草關門離開,像是不願接觸這裡的黑夜。
因為這裡做的是冥間生意!
後街的習俗很多,卻沒人知是從何延續何時開始的,但這裡的規矩每家每戶都在遵守,爺爺的萬年居也不例外。
傍晚之時,一身輕簡的秦揚從店裡悠閑懶散的走出。已經慵懶一天了,著實讓他倍感無奈。
站在門口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一聲略顯長久的呻吟後,拍拍屁股又在跟這無趣的一天說拜拜了。
沒錢人的生活就這麽樸實無華哎。
探著腦袋往街道兩邊上下望了望。
“嗚嗚嗚!”
寒風瑟瑟,裹挾寒氣的涼風在街道裡來回翻卷,帶起地上散落的紙錢!
方才還沐浴霞光下的後街,此時仿佛一下陰暗了好許。
兩邊的店鋪早就緊緊關閉, 街上僅有的一兩行人也沒了蹤影,此刻的後街竟是顯著幾分荒涼。
忍不住緊了緊身子。
“怎麽中午還熱得像條狗,一到晚上就涼颼颼了呢?”
“秦揚,還傻愣著幹嘛?關門!”
突然間有老人的催促聲傳來,聽著有些嚴肅。
秦揚倒不被那聲音嚇住,扭頭朝著熟悉的地方看了一眼。
只見一位同樣身著簡衣的老人,正站在他斜對面的店鋪門口。
歲數莫約七十許,臉上淡漠,一身布衣輕簡,身形拔高,肩膀寬厚,讓人一看就覺得是位高人。
但在秦揚覺得更像有點孤僻的感覺。
對面門面的鋪主‘呂伯’。
秦揚認識他,一個人經營一家壽衣鋪,性格孤僻古怪,行為有許異乎常人,周圍一些鄰居多稱他為老道人。
不過他是爺爺少有的朋友,經常找爺爺把酒言歡。在別人眼裡他是一個頑固不靈且性格多變之人,但在了解過後就會覺得他為人很好,就是性格與常人不同,不喜表現出來罷了。
一把年紀經營壽衣鋪,倒非孤家寡人。有親人在含城做買賣。也非不孝順,曾幾次專程接他到含城享福,可老頭子脾氣古怪,不領情死活不肯走,還一副勞資就算死也不稀罕他們的冷漠態度。
呂伯的親人有時也是一頭霧水,時間久了連來探望也被拒之門外……
只有秦揚明白,每次在將自己親人趕走後,呂伯都會默默在門口站上半天,眺望他們離開的方向,口中微歎,似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