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冷,窗外的秋雨,淅淅瀝瀝,集聚在屋簷的水沿著溝道不停的打在窗沿,被子中的孟凡睜開了雙眼,一股秋意的寒湧入心田,心中不禁想到,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
昨日,孟凡與五位少女一同回到了興龍鏢局,自己被娘親接回了這個小四合院,那五位少女也被安排著住進了離這不遠的客棧,畢竟這裡住的大老爺們,讓她們住在這,實在是不合適。
各自安頓後,孟凡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給娘親聽,娘親自然聽得很認真,尤其是講到與那五位姑娘的時候,更是認真,還時不時問了些問題。其余的孟凡當然如實回答,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只是阿梅的真正身世他還是決定先不說,雖然孫大娘是自己的娘親。
身邊有一個聆聽者,那種感覺,別說有多麽舒坦,龍飛鳳舞一般口若懸河,孟凡是口乾舌燥,精疲力竭,又是沒有吃晚飯,從頭一夜的七點多睡到了第二日的八點,此時的孟凡,還是不想起床,在被窩中,他至少還能回味昨日那絢爛的朝霞。
“咚咚咚”,娘親的敲門聲真是越來越粗暴,果然剛回來的崽是個寶,一直宅在家的崽是根草,孟凡不禁在心中暖暖的冷笑著。
“還不起床,還不吃早餐”,隨後就是一陣虎嘯一樣的聲音,雖然很煩,但是很有精神,孟凡都被這種精神給弄得隻得馬上應付到“來了來了”,雖然他此刻還在床上享受被窩的余溫。
人喜歡賴床,究竟是床的挽留還是床的挽留,追究到底,毫不懷疑一定是床的不挽留,孟凡能夠起床自然是因為娘親的嘶吼的力道遠遠大於床挽留的力道。
不過,起床自然是有驚喜的。對於孟凡而言,驚喜就是當他開門之時,門外是六名女人,其余五位自然是被救的那五位姑娘。
“娘,這是幹嘛”,孟凡雖然很驚喜,同時也很疑惑,“你們不是住客棧去了,怎麽還在這裡”?說完這一句他都被自己這種話給笑哭了,只要再認真觀察一下,她們的鞋子可濕了不少,雙肩也被雨水打濕,顯然是為了感激自己救命之恩,所以才大清早,冒著大雨來此。
“凡凡,先進我房間,邊吃邊說”,娘親滿臉笑容的說道。
娘親的房內有一個圓桌,圓桌上擺了豐盛的早餐,不過這早餐已豐盛得不像一頓早餐該有的樣子。
“大娘,這也太客氣了”,原來不僅孟凡這樣覺得,這五位姑娘也覺得孫大娘實在是太過於客氣了。
“哇,娘,今早弄了這麽多菜?”孟凡如此嬉笑著這樣問道。
“人家都要走了,這一頓是臨別餐,自然要豐盛許多”。
走是一定的,問題是什麽時候走,如此快的決定,真有點措手不及,孟凡有點驚得合不攏嘴,“這麽快,今早”?
“昨晚你睡得太早了,又睡得這麽香,實在是不忍吵醒你,因為今天中午鏢局內要走一個鏢,莫鏢師就想著她們家都在此次路線之旁,所以順帶著將她們送回家去,這樣至少安全一些”。
這樣做其實也無可厚非,不過的確是有點快了,“這樣挺好的”,孟凡還是為她們的去處感到一陣喜悅。
桌上的飯菜已沒了熱氣,飯還是要趁熱吃的好,這樣才香,不過就算飯菜已涼,有這麽幾位姑娘陪著,就算明知道她們不屬於自己,飯菜依舊好吃。
七人就坐在圓桌周圍,孟凡其實想問,可又怕自己多嘴,四位姑娘是有自己的家,可阿梅的家已經不在了,
難道她還有什麽親戚不成,他有些猶豫也有些躊躇,顯得有些不自在。 最懂兒子的自然是娘親,孫大娘自然懂孟凡,幫著他開口說道:“她們都準備回去,你有什麽打算沒有”。
原來阿梅還沒有打算,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她搖了搖頭,不過沒哭,因為眼淚昨夜已經流乾。
她們可憐阿梅,但她們也知道如果她們中的任何一人帶阿梅回去,家裡人定會反對,到時對人對己都不是一件好事,但在飯桌上,她們還是懇求孫大娘能為阿梅找個好去處。
找個好去處其實並不難,孫大娘自信在這一方面還是有些關系,吳鏢師也曾說過只要阿梅願意留在這裡,他也可以出力,問題是到現在為止,阿梅隻零零散散地說了幾句話,孫大娘實在是不懂她的心,自然也無法安排。
不過一個姑娘在外,又出了如此重大變故,性情有些古怪,也不是不能理解,“你還有其他的家人嗎?”
她搖了搖頭。
“你想留在這裡嗎?”
孟凡望著她,孫大娘看著她,四位少女也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先是低下了頭,沉默了好一會,雖然說她大半時間都是在沉默。
最終,她還是點頭了,點頭得十分勉強,臉上沒有感激也沒有欣喜。
對孟凡來說,這是真的很令人震驚,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這裡可是興龍鏢局,興龍鏢局可以說是他的殺父仇人,興龍鏢局的孫鏢師,更是她的直接殺父仇人,活在殺父仇人身邊,這種痛苦絲毫不亞於在地獄中受刑,況且她還是陳半瞎的親生女兒,在這隨時都有可能暴露,到時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孫大娘笑了,孟凡怒了,堅決地說道:“不行”。
這回輪到孫大娘震驚了,極其疑惑地問道:“凡凡,為什麽,這不挺好”。
四位少女鴉雀無聲,因為她們心知肚明。
“娘,她待在這很不合適,這裡全是大老爺們,她一個女子待在這很不合適”,理由是現找的,不過還算勉強充分。
孫大娘看著其余四位少女那種拘謹慌張的神情,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阿梅身上一定有故事,孟凡一定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這兩件事一定是同一件事。想到這,臉色逐漸緩和下來,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道:“先不聊這個, 這個也不急”。
送別的早飯很豐盛,也很好吃,可吃飯的人並沒有那麽開心。
雨一直下,陽城的秋雨總是這樣,綿密不斷,興龍鏢局的走鏢隊伍已在後門集結完畢,前門接客,後門走鏢,這是興龍鏢局的規矩。
只是這一趟鏢有些許不同,鏢隊末尾有一輛與走鏢之事毫不相乾的馬車,馬車上坐著四位青春的少女,她們滿懷希望憧憬著未來的生活,盡管可能會很艱苦,但與阿梅相比,她們至少還有一個家,還有一對父母。
別離總是傷人心。一日之交,並不深厚。上車之前,依個招手作別,孟凡亦如是,有雨飄在了孟凡臉上,像極了哭出來的淚水。
在雨中,鳴鑼聲響,鏢旗張揚,這一趟鏢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看著遠去的鏢隊,孟凡心中依舊觸動,好像送別的不僅僅是一個鏢隊而已。
鏢隊遠去,孟凡被娘親喚回房間,將門栓打好,鄭重其事的問道:“說,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孟凡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想到:壞了,不會是被娘親察覺了吧,不過口頭上還是若無其事的說著:“娘,你說什麽啊,沒事啊”。
孫大娘讓孟凡坐下,然後雙目一直盯著他,搖著頭喃喃地問道:“凡凡,你始終是瞞不過娘親的,這事與那位阿梅姑娘有關,是不是”。
閃躲的眼神更加堅定了孫大娘原有的推測,至於這是一件什麽事,必須由孟凡親自告訴她。
孫大娘再一次厲聲說道:“一定是有的,凡凡,究竟是怎樣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