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馬克西姆嗎?”

　奧利的話語才剛剛說完，後續尾音就沉澱下來，自動消音，不確定地朝著羅南和克裡夫投去求助視線:

　他們應該怎麽辦?

　如果是愛麗絲的話，事情也就簡單許多;但現在面對約翰尼，感覺著實怪異，他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慢慢磨合，熟悉的處事態度和相處方式似乎都需要做出調整，特別是剛剛發生的插曲，應該怎麽辦?

　但約翰尼依舊保持了專業的冷靜姿態，“不用，等他到達之後再跟上進度就好。”

　奧利和克裡夫雙雙看向羅南，微微閃爍的眼神透露出不確定，還是需要羅南拿主意。

　約翰尼似乎也有所預料，視線同樣朝著羅南望過去，等待羅南的回答。

　“……”羅南認真想了想，腦海裡也是思緒萬千，“約翰尼，你有自己的行事風格，我相信你的專業判斷，但是牽涉到我們的個人情況，我希望你能夠和我們完成溝通，時間來得及，那麽就提前告知我們;時間來不及，事後也需要交流。”

　“就好像手機裡安裝監視應用程序的這件事，我們需要擁有知情權，至少你應該告知我們。”

　羅南的話語，讓奧利和克裡夫雙雙點頭表示讚同。

　約翰尼也並不意外，情緒沒有特別的起伏，“如果你們拒絕了，那麽之後造成的後果，你們自己承擔嗎?”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哪怕我們不願意，事情也是如此，你說呢?”羅南沒有簡單地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約翰尼輕輕頜首，“這很公平。”

　羅南輕輕吐出一口氣，全新的合作夥伴，他們都需要磨合。

　雖然說一日國王是雇主，他們可以隨時開除約翰尼，但羅南也相信著，一名優秀的專業經紀人能夠幫助樂隊更上一層樓，並且清晰地規劃職業生涯，所以他們也需要約翰尼的幫助。

　互幫互助，實現共贏。

　短短兩個月的合作時間，現在雙方都依舊在磨合階段，日常生活的習慣和為人處事的風格都在互相適應，顯然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溝通。

　像今天這樣，意外突然得知約翰尼正在“監視”他們，確實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現在，約翰尼點頭表示同意，奧利和克裡夫都輕輕松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松弛下來。

　羅南也不例外。

　溝通能夠順暢，這是合作的最基本要素。

　但是，吐出去的那一口氣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擠出胸膛，羅南就微微停頓住了，細細打量著約翰尼的表情——

　這是不是溝通太順利了一些?

　約翰尼甚至沒有詳細闡述自己的擔憂以及自己這樣做的原因，而且，僅僅只是羅南他們表示了一些不舒服，然後約翰尼就退縮放棄了?

　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從“人設”來看，不應該如此簡單才對。

　既然約翰尼敢於欺瞞樂隊成員植入監視應用軟件，並且落落大方地展示出來，全然沒有避諱樂隊成員的意思，這也就意味著約翰尼預料到了現在的結果，那麽……此時的局面也是約翰尼算計出來的?

　羅南，眉宇微蹙，細細地注視著約翰尼，然後遲疑地開口說到，“即使我們反對，你也一樣會裝置監視應用程序，對吧?哪怕當面關閉取消，暗地裡也再次重新安裝，對吧?”

　剛開始還有些遲疑，但說著說著，羅南就確定起來——

　陽奉陰違。

　他相信約翰尼就敢這樣做，把他們當作傻子一般。

　奧利緩緩地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約翰尼，眼睛裡的驚訝流淌出來，迫切希望約翰尼能夠出聲否認。

　克裡夫卻漸漸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注視著約翰尼，因為羅南的話語而細細地重新梳理整個事情的脈絡，然後克裡夫發現，羅南的猜測非常非常有道理，盡管他們不熟悉約翰尼，卻總覺得這像是約翰尼的風格。

　約翰尼抬起眼睛，迎向羅南的視線，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細細地打量羅南一番，停頓片刻，然後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些許，雖然不明顯，但傳遞出來的笑意卻再明顯不過，他輕輕頜首表示了肯定。

　“約翰尼！你怎麽可以！”奧利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但聲音呼喊出來之後，馬上就意識到了俱樂部的環境，慌張地連連左右轉頭看了看，又重新壓著聲音坐好，眼神焦急地看向羅南和克裡夫，試圖求助。

　約翰尼沒有理會奧利，只是迎向羅南的視線，“你似乎不意外。”這是一個肯定句。

　羅南搖了搖頭，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只是我掩飾得比較好。”

　羅南和克裡夫都沒有像前面那樣直接爆炸起來，奧利見狀也強迫自己稍稍安靜下來，但胃部灼熱還是讓他翻來覆去地坐立難安，想要當場確認自己的手機，卻又不知道現在卸載應用程序是否奏效。

　約翰尼知道，現在就是自己的解釋時間。

　其實，以前發生過類似的情況——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暴跳如雷，根本不願意給予時間和空間讓約翰尼說明，久而久之，約翰尼也就放棄了，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但羅南的冷靜和耐心讓約翰尼非常意外，他想了想，也許……他可以解釋看看?

　“……我曾經帶過一個爵士樂隊， 裡面的小號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家夥，但是他真的是天才，也許是三十年來最出色的小號，每次看到他，我都可以想起無數巔峰時期的大人物，我相信他能夠創造全新的歷史，也許還能夠為爵士書寫全新的篇章。”

　約翰尼，語氣依舊波瀾不驚，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說起過去的故事。

　“但是他的私生活就是一團糟，經常喝酒到斷片，又或者是沉溺在那些粉末的迷幻世界裡，遲到是家常便飯，缺席演出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那時候智能手機才剛剛出來，全然沒有現在這麽多功能，所以，每次他失蹤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打電話，一直打到手機沒電關機為止。”

　說到這裡，約翰尼抬起頭來，展露一抹淺淺的笑容，明明是歡笑，卻帶著濃濃的諷刺。

　“你們不會相信我都從什麽地方找到他，有一次我在哈德遜河的一個碼頭旁邊找到他，半個身體歪出去，搖搖欲墜，睡在一堆垃圾裡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距離死神那麽近。”

　記憶，慢慢飄遠，約翰尼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