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關在木籠裡的,都是高階超凡。
除了山姆大叔,還有一個希德的、兩個奧瑪的貴族,最後那個是一個大型獵荒團的團長。
無一例外,都是五階的“戰俘”。
俘虜除了一點湯水,機會沒有食物。
他們都帶著【禁魔石鎖】,想逃逃不了,想死死不了,就等著祭獻給野蠻信奉的“莫羅戈斯神”。
七十二神將中,那位排名第二十一位的神將,傳說中的“山力之神”。
雷恩也終於明白為何烏朵走之前會讓那個野蠻人關照自己。
因為新來的這些“戰俘”都會被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的老幼婦孺們關照,吐口水,丟石頭...
雖然死不了,但很難受就是了。
雷恩因為有那個叫“奧禿”的小屁孩護著,這才免遭了一頓打;而圖斯特和卡爾,一老一小,那些野蠻人婦孺也下不怎麽去手,打的也不多。
結局最慘的,自然是某位傳奇,他被集中火力,又是一頓石頭丟的滿頭是包。
也幸虧狼人皮糙肉厚,哪怕是有【禁魔鎖】,這點傷勢也是小問題。
......
瞧著巴澤爾惡凶凶地朝那些丟石頭的野蠻人呲牙咧嘴,
隔壁的山姆大叔仿佛過來人一般,微微一歎,“哎...巴澤爾前輩,沒用的,越凶他們,就越會越激起他們的憤怒。一會他們還會拿魔獸糞便塞住你的嘴...”
巴澤爾聽到這話,仿佛某些不太愉快的回憶又被激起,臉色戛然一變,再沒呲牙咧嘴。他背對了身子,任由那些石頭打在自己的背上。
雷恩看了看結實的木籠子,也長歎一聲。
如果最後只有自己能活下去,他總覺得心裡很沉重。身邊幾個,山姆大叔、巴澤爾、圖斯特爺孫倆...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為數不多,可以稱作朋友的人。
自己救烏朵的恩情只夠他一個人活命,他也想,能想什麽辦法,能讓大家都活下來。
苦思無果,突然,
一旁的卡爾焦急地喊道:“雷恩大哥,我爺爺快不行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雷恩看了過去,眉頭也皺了起來,雖然他折疊空間裡還有一一些應急藥劑,可現在也給老爺子注射不了。
而就這時候,不巧烏朵也朝木籠走了過來。
烏朵叫守衛的野蠻人打開了雷恩的牢籠,似乎要放他出去。
而這時候,雷恩連忙說道:“烏朵大祭司,雖然我們是俘虜,但你看到了,那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也是一位病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烏朵瞥了圖斯特一眼,便冷冷地說道:“他是中毒了,在我們科爾曼族裡叫做‘曼陀鈴血肉麻痹毒素’。毒素吞噬了他的血肉,活著也是煎熬...”
毒素導致的“肌肉萎縮症”在科爾曼族這種原始文明認知中,被當成了血肉吞噬,這也能理解。
可雷恩聽著驚訝的是,烏朵居然一口說出了這種毒素的名字!
曼陀鈴血肉麻痹毒素?
既然知道名字,那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對這個毒素有研究。
雷恩腦子裡閃過一抹喜色,連忙問道:“你們科爾曼族有解決這種毒素的方法?”
讓他沒想到的是,烏朵果然點了點頭,很隨意地說道:“有。”
似乎這並不是一種很難解決的毒素。
但她似乎猜到了雷恩想說什麽,提前就澆了一盆冷水:“這種毒素族裡的‘巫醫’就能解。但你不要妄想了,我們絕對不會替一個侵略者解毒的。”
雷恩也知道再開口強求,恐怕會讓烏朵剩下不多的好感都磨滅一盡;
他只能做最後的嘗試,說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命醫生,不願意看到一位病患老人就這樣死去。即便不解毒,那能不能讓我給那位老人注射一支藥劑,至少讓他暫時不死。不用浪費你們的草藥,我的儲物戒裡就有成品。”
烏朵想了想,目光中略有些為難,但也答應了下來。
轉臉,她又說道:“你跟我走一趟吧,老師要見你。我給他老人家說了你曾經救過我的事。只要你不出言冒犯,他應該會赦免你。”
說完,烏朵又補充道:“這是我能幫你的最大限度。今日之後,我也不欠你恩情了。”
雷恩臉上很平靜,點了點頭,“謝謝你。”
烏朵的老師,不就是那個神秘的科爾曼最高首領的“大巫祭”瑪法麽?
......
木牢房被打開。
雷恩身上的繩索也被解掉,他跟著烏朵一路穿過了野蠻人的部落,朝著部落裡最大的建築,也是頂上有漂亮鳥類羽毛裝飾的竹樓走去。
一路上,無數野蠻人都對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因為他們也聽說了,“侵略者”裡有一個會說他們科爾曼語的家夥。現在,瑪法大巫祭還要見他。
不多時,木樓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雷恩清楚地看到了了這吊腳樓風格的草棚下面,養著幾條水缸粗細的大蛇。
當他跟著烏朵踏上竹樓的時候,生人的氣息讓那幾條大蛇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食物,遊了過來。
雷恩看著眼皮直跳,連忙緊跟在了烏朵身邊。
竹樓外到處都掛著各種風乾的草藥,一股濃濃的藥香撲鼻而來。他自己就是個藥劑師,對這些味道很敏感。
但在藥劑學上,這些藥材通常是被磨成的粉末狀,又或者是提取的液體狀,很少有會這樣連帶根莖一起保存的。
雖然好奇,也沒多留。
因為他又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從竹樓某些角落裡響起。
顯然,竹樓裡除了地下那幾條大蛇,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活物”。
不多時,
烏朵領著雷恩走進了竹樓最大的那間屋子,她朝著那個正伏在案台上,在獸皮上寫寫畫畫的老人說道:“老師,我把他帶來了。”
雷恩目光落了過去。
“大巫祭”瑪法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看上去並不如之前看到的“長老”氣勢會讓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更像是一個普通老頭。
這讓雷恩有種第一次在圖書館看到看到卡沃大師的感覺,同樣都是那種返璞歸真的境界。
這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個很厲害的人。
瑪法臉上的褶皺很深,讓人看到了濃濃的歲月痕跡。蒼老的有些像是墳墓裡爬出來的乾屍。他頭上戴著一頂由森白牛頭骨組成的頭飾,皮膚上的圖騰顏色也被那臘肉一般的黝黑皮膚底色程襯得毫無光彩。
雷恩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大了個招呼,護胸行了一個通用禮,道:“來自遙遠國度的醫生雷恩·赫爾墨斯,見過尊敬的科爾曼族大巫祭閣下。”
大巫祭比預想的要和善許多。
他還在寫寫畫畫,沒有抬頭,便用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回應道:“我聽小烏朵說過了,‘醫生’是你們那個文明裡對‘巫醫’職業者的稱呼。也是你們中,善良中立的一群人。”
雷恩到這裡,就知道烏朵雖然看上去冷漠,卻給自己說了不少好話。
他立刻回應道:“救死扶傷是醫生的職責,確實如您所言,醫生是一個相對中立的職業。”
而這時候,那位大巫祭似乎寫完了,抬頭看了雷恩一眼。
四目相對這一瞬,雷恩卻仿佛有種被人“洞穿”了的感覺。
那是一雙何其睿智的眼,仿佛世間一切陰謀都在這雙眼下無所遁形。
雷恩微微一凜,卻又立刻恢復了常色。沒做虧心事,也沒什麽不敢直視的。
但可想,如果是一個別有用心的站這裡裡,被剛才那一眼盯著,怕是會出大問題。
.......
“我聽烏朵說了,你有很高的語言天賦,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大巫祭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很難得有一個能交流的敵人,你可以回答老朽幾個問題麽?”
雷恩:“您請說。”
大巫祭:“我們科爾曼族時代守護在這片森林裡,與世無爭。你們的文明,為何要進大肆屠戮我的族人?”
雷恩回應道:“為了一種能源燃料,煤炭。我們那種鋼鐵城堡運作,需要大量的煤礦資源消耗。而有人在這片森林裡,發現了豐富的煤礦層。”
“是這個麽?”
而這時候,那個大巫祭在桌上拿起了一塊像是黑鑽石一般的高燃煤。
雷恩點了點頭:“是的,您手裡這塊,是價值更高的‘高燃煤’。”
瑪法又歎息道:“這東西對我們來說,除了能替代木材燒火,沒多大用處。森林裡到處都是...你覺得,你們這麽做,對麽?”
雷恩覺得自己現在該迎合這位老人,說“不對”。
但顯然,他知道這種話並不是對方想聽到的。
而且,資源掠奪這種事情雖然血腥殘忍,但在不同文明之間幾乎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雷恩前世的歷史上的無數次發動戰爭的原因,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其實都是為了資源重新分配。
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
是人性。
想到這裡,雷恩說道:“強大的存在,都有征服弱小的本能。弱肉強食,這不僅僅是森林裡的法則,也是文明之間的法則。尊敬的大巫祭閣下,我並沒有半點對貴族的不敬。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希望和科爾曼族締結友誼。但很抱歉,兩族人的戰爭,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左右的。”
聽到這話,那個老者表情依舊沒有半點波動。
這個睿智的老人,早已看透一切。
這不僅僅是資源戰爭,還是強大對弱小的征服。
侵略者看上的不僅僅是煤礦,還有森林裡的所有資源,包括他們這些科爾曼族人類。
除非他們科爾曼一族甘願為奴,奉獻一切,否則永遠不會滿足侵略一方的胃口。
這場戰爭,從開打,就注定著會以一方徹底妥協結束。
“...”
瑪法大巫祭問了幾個並不是很重要的,雷恩也都一一作答。
終於,說到了最後的問題。
“我們科爾曼一族是懂得感恩的一族,你既然救過小烏朵,那麽作為回報,我們也會讓你活著離開森林。”
說道這裡,這位大巫祭又看了看一旁的烏朵,說道:“小烏朵幫你求過情,她說你和你的夥伴都是善良的人...但是,你應該明白,那些無辜死去科爾曼族人的怨靈需要鮮血去慰藉。很遺憾,你不能帶走你的朋友...”
雷恩聽著,心中咯噔一聲。
這老人的話語雖然平靜,卻給人一種毫無回旋余地的堅決。這讓他之前準備的說辭,完全沒了開口的機會。
“我...”
雷恩還想說些什麽,但這位老人似乎沒再理會他的心思,又說道:“烏朵,你帶他出去吧。讓戰士們護送他離開森林...”
烏朵:“好的,老師。
雷恩眸子飛顫,難掩焦急。
他很清楚,這是自己唯一次見大巫祭的機會,如果不把握住,卡爾他們就死定了!
而就在他想著該提出什麽條件才能打動這位大巫祭的時候...
突然,部落裡傳來了一陣喧囂!
仿佛有一大群人衝著竹樓快速奔來。
聽那腳步聲,屋裡的瑪法和烏朵兩人同時皺起了眉頭,顯然,這急促的腳步聲,絕對會是好消息!
果不然。
不過幾息時間後,就有人出現在了門口,焦急地大喊道:“巫祭大人,不好了,‘海拉大祭司’受傷了!不久前那些該死的侵略者襲擊了‘風山部落’,祭司大人為了掩護族人身受重傷,巫醫們束手無策,請您一定要救救他...”
就這人匯報的這會功夫,門口就堵滿了人。
現在兩族交戰正酣,外圍部落受到襲擊太正常不過,傷亡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雷恩定睛一看,一群人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性大祭司出現在了閣樓門前。
大巫祭瑪法不僅僅科爾曼族的首領,也是部落裡最厲害的巫醫。
他聽到這話,滿臉嚴肅地走到那個傷員身前。
烏朵也沒空再理會雷恩,一臉焦急的圍了過去。
......
野蠻人都很高,圍在一起,雷恩就像是眼前出現了一排“黑竹林”。
目光穿透一雙雙黝黑大長腿,雷恩看到了一個左眼眼眶上插著一支箭的女性野蠻人,躺在木板擔架上。
大巫祭瑪法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雷恩也跟著看清了,箭支洞穿了頭顱,又在後腦出露出了一大截。
這種貫穿傷勢,能活著是運氣好。能撐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那些“巫醫”們用治愈法術強行維系著生命體征。
但如果不處理,遲早都是死。
而且,雷恩眼尖,也看到了那一支箭不是普通,這是一隻非常歹毒的“破罡煉金蜈蚣箭”。
除了箭頭,箭杆上有著蜈蚣一樣的倒刺,一旦中箭穿透,無論從那個方向拔出來,都會帶出一大團血肉組織。
現在穿透大腦,這要硬拔,再強的“治療法術”都救不活。
大巫祭瑪法仔細檢查了一下,也發現了那箭支的古怪,眉頭越皺越緊。
科爾曼族的醫療體系還處在非常原始的階段。
百分之九十九的外傷處理方法都相同,就是拿一坨黑乎乎的搗碎草藥外敷在傷口處,然後拿樹葉包扎,等愈合。
對付那種特別大的傷口,也有一些簡單縫合,便是拿一些細小的生物腸衣,用縫衣服那麽粗的魚骨針縫合。
當然,這和科爾曼族人的體質有關,很多時候這樣處理沒問題,但感染死亡率不低。
他們沒比較,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至於“巫術治療”,那是很嚴重的病人才有的待遇。
這些治愈系“巫術”,其實和聖職系超凡一樣。其法術原理就是用超凡力量去刺激人體細胞活性,加速傷口愈合;又或者強行刺激人體激素分泌,維持生命體征。
很多時候,這是非常有用的治療法子。
但某些特殊傷患不徹底根除,法術再厲害都救不活。
就比如,眼前這種。
.......
雷恩自己就是一個醫生,他看到傷員,腦海中條件反射地就會去想,自己如果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自從上次在光輝之城差點被人隔斷腦袋嗝屁後,雷恩對於能保命的急救手術就更是花了大工夫去鑽研。
什麽頭部中槍、中刀、中箭...這一切傷勢,雷恩都在智腦裡仔細推敲過,練習過。
只要不當場暴斃,他就會想,該如何把自己救回來。
當然,能救自己,就能救別人。
.......
如雷恩預料的那般,大巫祭很厲害。
他手中捧起了一團綠色的魔力熒光團,按在了那個中箭女祭司的傷口。轉眼間血液就完全停止了外流,她身上所有的傷口,也都肉眼可見的愈合了起來。
轉眼,血痂掉落,新生的皮膚就已經完好如初,這治愈效果宛如神跡。
可是,插在眼眶裡的箭矢依舊沒拔出。
他這麽做,只是暫時解決了那個女祭司的傷勢,但最根本的問題還沒解決。
這種“蜈蚣箭”拔出來必死,不拔卻又根本不可能治愈,這讓瑪法也陷入了兩難。
思慮許久後,無果。
再看著族人們期待和焦急的目光,這位老人歎息著搖了搖頭。
這一聲歎息,所有人都明白了
巫祭大人都沒辦法,這就已經是宣布了死刑。
部落裡沒人能治好她。
這些野蠻人眼裡的期望,快速變成了著淚光和絕望。
“巫祭大人,那些侵略者太可惡了,他們已經開始接入侵森林的外圍了...”
“巫祭大人,我們和他們拚了吧!”
“對!殺光那些人,為族人們報仇..”
“...”
眾人義憤填膺,悲傷瞬間化作了仇恨,越來越濃。
整座小樓裡的氣氛十分壓抑。
可突然間,
有個格格不入的聲音冒了出來。
......
“那個...巫祭大人...”
這句話仿佛有魔力一般, 讓空氣凝固在了哪裡。
這一屋子野蠻人紛紛偏頭看了過來。
剛才事情焦急,沒人發現屋裡還有個白皮矮人,現在這一看,他們才留意到了雷恩。
咦...居然有個該死的侵略者跑到他們最神聖的地方來了?!
即便是烏朵,也一臉詫異,眼裡的神色又怒又焦急。
這個節骨眼上,你安安靜靜的不好麽!
這下完了,激怒了族人,即便她想救,都救不了了!
雷恩被這這一群強者憤怒得都快噴出火焰的目光盯得汗毛都炸裂,連忙又說出了他後半句話。
“我是想說,我也是個醫生。這傷勢...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