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船夫協同下,船隻穩穩靠岸。
聽得相管事說完這兩日安排,顏娧站上踏板,回望船板上幾日下來不敢懈怠的幾個傭仆齊齊低著頭。
派來伺候的幾人顯然全是特意挑揀過,臉蛋各各淨白溫雅便罷,連身長都有一致性,如同現在恭送手勢與低頭角度全都相同,可以見得相家家風甚嚴。
為何用這種方法來延邀做客也著實想不透。
能與扶家沾上邊,應當怎麽說都是耿直公正的有名世家,怎就現任家主這般不從禮法?
東越的奇人異世還真是一波坡來個不停,打從她應了上島一事,說押解人犯都不為過啊!
走在半山高的石板階梯,登高望遠更能體現巨石環繞雨田城壯闊,她不止一次環視周遭環境,心裡納悶得百思不解?
錦江出海口本該是衝積扇形成的平原,怎就成了江中孤島還接著延伸出海?又是如何將這些巨型岩塊給堆滿江中成為圍護?
凝望絲毫不見縫隙的巨型圍欄,首次覺著似乎做了不是太好的決定,如若相家真打著惡意,定無法安然逃脫此處。
瞧出了她心底憂慮,承昀揚起了欣慰淺笑,想來也不是無可救藥,忍不住調侃笑道:“都進了雨田城了才擔心出不去,是不是晚了?”
“也不是擔心而是覺著奇怪多一些。”顏娧踏上最後一階步道,全城脈絡立即映入眼簾。
偌大城鎮宛若縮小的模子般,以城中三層主樓為中心,有如八卦般錯蹤卻不見紊亂的整齊景致,隨著曦陽而動的各類商鋪人潮逐漸複蘇。
接應她的馬車已等在階梯出口,小廝拘謹地上前問禮說道:“裴公子,此處入城還需一個時辰路程,小的奉命在此地接您入城。”
“行了,不是領了令牌哪兒都能去?告訴我下榻之處即可。”顏娧半點也不想有人再盯哨著,船行數日還受不夠?走點路算什麽?
“呃——”小廝愣了愣,一時為難得不知該如何發話,他的責任是將人送入城,無法完成可是要受罰啊!
瞧著來人面有難色,顏娧不由得與承昀交換了個無奈眼色,取來令牌張揚一番,勾了抹戲謔淺笑問道:“不是說有了令牌便能心想事成?離開我的視線都辦不到,還說什麽吶?”
“小的這就走。”見著家主令牌,小廝慌張揖禮立即躲入馬車內,不聽顫抖自問這算不算最快消失的方法?
倆人揚起舒心淺笑,順著山道徒步下山,兩旁木丹盛開香氣怡人。
雖然前途未明,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來到東越這麽長時間,何時有如此閑適的日子?
駐足在途中長亭,顏娧徑自落坐在雕欄撮著袖擺思忖著,淡然望著遠方熱絡巷弄不急著入城。
終究不忍她煩心,骨節分明的長指試圖抹去眉間輕蹙未果,承昀清雅嗓音帶著一絲黯然,緩緩問道:“怎麽了?”
“只是沒想透相家打的什麽主意。”顏娧尷尬一笑。
說是扶誠多年好友,又怎會押下璩璉?
想要精進造船術而延請莫叔,怎麽請到了又是一個扣押。
到底什麽事兒惹了相家注意?
“既來之則安之,不正是妳告訴我的?”承昀學著她傾靠憑欄遙望雨田城,輕笑問道,“妳覺著八卦中心那座樓閣作何之用?”
曉夷大澤幾個災情慘重的郡縣恢復期間,也不是沒往雨田城來過,而是清楚雨田城在相家扶持下日臻完善,原先鏽蝕得難以開啟的巨石城門的機關業已修葺完成,對這座特殊的水上城池也放下了。
眺望那座佔據整個八卦軸心的建築,顏娧思量許久胡亂臆測說道:“有人會把整座城池的機關中心擺得那麽顯眼?”
“他們的確擺了。”承昀莫名的笑了。
為方便修繕,機關建制全都在城內顯眼角落,神國存在時,各國來朝,盛極一時,怎會有避世念想?
山體另一頭放眼望見皆是梯田,春耕秧苗與各類果樹林立,八卦城體外亦是延生無邊田野,可以見得如若巨岩機關折損,城內之人亦可自給自足,若非人口眾多真完全可以成為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瞧著意味深遠的深邃眼眸,顏娧也擰起劍眉眺望各處農忙中的佃戶,心裡也有了些念想,猶疑問道:“難道此處也被下了什麽黑手?”
按常理而論,如若曉夷大澤百姓能被禍害,產礦的廬縣能被坑殺,一座偌大機關城能不被下點什麽手段?
如若真如扶家所言歷代神後皆是帶著創世之術降生......
比常人多了解些科學知識,到這就成了創世之術?
顏娧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這是該慶幸雜書看得比別人多?
“是不是黑手也得看過了才能知曉,指不定只是空擔憂一場。”雖清楚她心裡的疑慮,對於不清楚的事兒他也不敢妄下定論,輕拍了單薄肩際,指引她看向梯田不遠處的小樓閣。
“山上也有機關?”顏娧訝然地看向與城中閣樓相同規製的小樓閣,也瞧清了每隔幾哩路便有個樓閣。
“想要啟動巨石閘門可沒那麽容易,想不想知道裡頭是什麽?”深邃眼眸裡盡是神秘,薄唇噙著一抹似笑非笑。
“你先前來有做過調查?”能這般扣人心弦的笑法, 也無法做他想了,叫她不由得抿唇一笑。
“看過不能懂,只能說跟妳宅子裡水線有點相似。”男人沒有保留地答道。
“你何時偷看過我宅子裡水線?”顏娧訝然地瞅著一臉愜意作態的男人。
她的宅子底下規劃成迷宮,想的便是叫人無法輕易查探底下的虛實,連宅子裡的月牙池也沒人能探清究竟有幾層,如今他竟說此處水線與她宅子裡相似?
男人輕靠長臂偏頭回望,眸光清澈執著得像要看進她心裡般的熱切看得她心跳都漏了半下,醇厚低沉嗓音誘人地緩緩說道:“守著妳的時候。”
顏娧:……
真是被撩得措不及防啊!
老夫人的少女心差點就信了自個兒是花齡少女。
怎麽說也都相識數載的老人了,至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