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暫收內力攤開兩人掌心,讓立秋看了印記,絕倫面容不經意染上紅彩。
立秋見著後,臉上也布滿了尷尬。
說是無法可解的鳳鸞令,在顏娧運息後互換了!
“我父王給留了兩份療愈內傷的還心丹,應該早就料想到丫頭會運息交換,不過這樣也好,能夠加速排除受損經脈內的瘀血。”
“你幫忙吐能加快?”立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不止酒得準備兩份,棉布也得兩份吧?
他輕輕頷首,笑得說不清的曖昧道:“鳳鸞令若用於療傷,便是靠對方願意在調息中交換令牌,本就希望如此,我運息未曾保留,丫頭方才一運息,令牌便主動互換,連帶傷勢一同來了。”
前些日子,立秋陪在顏娧身旁,雖聽裴巽提及許多關於鳳鸞令之事,真看到結果,還是不免腦殼疼。
再次違背主仆道義覺著,她家姑娘出名的做死啊!承昀攤上她家姑娘,不知道倒了幾輩子霉啊!
“莫怪貴人隻叮嚀姑娘給自己長大的機會,這是傷得再重只要留著一口氣在都能有救?”
見承昀點點頭,立秋只能為他將來掬上一把同情淚了。
“世代以來裴家的姑娘都教導得非常...嗯...”承昀給了立秋相信你懂的眼色。
這小眼神瞧得立秋笑了出來。
是呢!裴家不論公子姑娘世代都武功不落凡俗。
“立秋懂得!姑娘本就不一般。”
“是啊!她本就不一般。”承昀回握顏娧掌心,又恢復運氣調息。
立秋靜靜福了身,收拾了一室狼藉後福身退離了船室。
......
翌日
顏娧如常醒在江水搖曳的畫舫上,開始思考昨夜入睡前的話語,看著同樣沒被松開的雙手隱隱緋色閃爍光輝,也覺著可惜了面前的如玉佳公子。
還這麽絕倫,年紀這麽輕,便得綁死在她這株不知長不長得開的花植上能不可憐?
她時刻都想著能夠放他高飛,怎麽著還是回來糾結在一起?
皇室子弟有幾人不腹黑?何況還是西堯攝政王世子......
攝政王府這代也是單傳,連裴巽也以為三代結親應該到此了,不曾想承昀居然親自到驗貨,還就相中了她......
哎!真不想耽誤他啊!
她體內脈絡通暢後,資質不佳都能有感內息增幅之大,再有昨夜內息遊走兩人經絡數個大周天后茅塞頓開之感時,見著他眼底那抹寓意未明的狡黠淺笑,她到現在還心有余悸,本想著內傷痊愈能夠練好身段四處遊歷,未曾想這次佔了人家便宜呢!
這異世的大好山河,沒去好好走一遭怎麽對得起自己?
一點一點小心翼翼掰開他修長指節,躡手躡腳下了羅漢床往門外去。
承昀往上勾勒了唇線,看那小心謹慎的模樣難掩笑意。
調息中斷了他能無感?無感的也只有內息還沒完全恢復的她吧!
一番梳洗後,船室外已傳來陣陣食物香氣。
雲母紋藏青船頂,船柱雕琢了荷花各色姿態,梁上懸掛了粉的、黃的荷燈,覆上半開縹色紗縵,區別了江上迎來送往的暖春紅帳。
晨霧彌漫,江水蕩漾,波光映色,江上畫舫在一夜魚龍舞後,仍沈寂在天水一色裡。
小幾上放滿了各種蓮子點心,翠玉蓮子糕、白玉蓮子糕、蓮子牛乳糕、蓮子粥、藕粉桂花糕、銀耳蓮子羹,
都是這幾日歸武山研磨好送來的蓮子粉、藕粉,顏娧纏著後廚幾日做出來的改良糕點,心打算在京城的君子笑裡作為開張當日來客禮。 一襲魚肚白直綴承昀開門見到滿桌點心,還沒吃進嘴裡就先膩在了眼裡。
顏娧看著他毫不隱瞞的厭惡,也毫不隱瞞的笑出聲音。
“姑姑!看看!我就說找對人了。”顏娧可不是隨意推測他不愛吃點心。
君子笑的住客、書舍的住客她可是請二十四金銀釵詳細紀錄了每個住客喜好,包含送去沒食用的紀錄都一一載明。
而面前這位兄台便是從沒動過君子笑的特色小點,四十八種精致點心,送進他屋子都是完好被送出來,反而同住酒肆的厲行好養,有什麽吃什麽,從不浪費食物。
承昀聽完她話裡的意思,這是沒打算因為他不愛吃甜食便放過呢!
她笑得十分貓膩,小手不斷對他招了又招。
那一整桌子點心真真讓他怯步不前。
他真真曾愛過那些點心!真心不騙!
這一切,始因向凌因他初入軍營時,沉迷於王府點心師父的荷花酥,每天必跟向凌鬧上一場,未免將來成為日後被人查探的弱點,也為協助他戒斷點心,當時向凌找來了大量西堯國境內各色點心,整整吃了七個日夜也沒將點心吃完。
起初他吃得歡欣鼓舞,頭一回不需顧慮奶母與母親的限制,愛吃多少吃多少,到了第四日他終於察覺不對了,如潮流般的點心仍不斷送進他的軍帳,後面幾日都看著三餐送來的點心哭了。
自此,點心不管多精巧美味,他都不再有興趣了!
眼前一大桌子的點心,有種落入幼時被點心攻擊,衫衣被冷汗浸濕的濕透感。
不過,這是她第一回這麽主動的喊他,他怎能拒絕?
顏娧純潔無暇大眼對他猛招手,腳步仍不自主跨了幾步,在她身邊屈膝落坐,骨扇遮住目光無視桌上點心,努力克制厭惡,勾勒上揚唇線,以她最喜歡的聲線問道:
“丫頭起這麽早?”
顏娧被這傲嬌的舉動給逗笑,明明害怕還是堅持維持儀態翩然。
吃個點心有這麽嚴重?從不知道他對點心是恐懼啊!這是幼時受到什麽重創?能害怕點心到這種地步?
“能否為我嘗一口?”顏娧第一回主動鑽進他腿上,找到她最適宜的位置,忍不住拿起一塊糕點放到他唇邊,明顯看到他瞳孔收縮顯露害怕眼色。
立秋在一旁看得搖頭,這顏娧逮著了他的害怕,準備整他一把啊!
不得不說承昀自小的教養十分卓越,即便神情再惶恐也沒有落荒而逃,就算眼神再驚悸,為了博得顏娧一笑,那優雅菱唇仍逐漸微啟,打算咽下顏娧手中糕點。
已然十年以上沒再嘗過點心類食品的承昀,輕輕囁咬了一小口,用了半盞茶時間方從面如嚼蠟到神情舒緩,薄荷芬芳在逸散在嘴裡並無不快,只是從骨子裡毛上來的悚然仍無法忽視。
顏娧凝著秀眉盯著他從咬入糕點到咽下,眼神多了幾許憂思問道:“很難吃?”
“不難吃。”承昀維持著風雅,不急不徐取來桌上的明前龍井去味,不願透漏太多倉皇失措。
她沒點客氣直接伏在他胸口上心如鼓擂的心跳聲,也沒點客氣聽得咯咯笑了。
“問候過往算不算是傷口撒鹽?”顏娧趴在他胸口上等著他回音。
承昀一手撐著身子,深怕倒了自個兒疼了她,十分無奈的回話:“不算。”
她換了舒坦姿勢伏在他身上又問:“那......能問不?”
承昀逐漸恢復平穩的心跳又加快了速度,努力無視她手上糕點,深怕又被塞上一口回問:“問何事?”
立秋見兩人笑鬧也搖頭不已,不曾想這滿桌豐盛點心,竟讓承昀怕得任顏娧這般欺負......
顏娧手裡的蓮子糕又遞到他唇邊,戲謔笑問:“這麽快就忘了,那再吃一口?”
承昀求救眼神飄往立秋,眼裡委屈那叫一個害怕。
顏娧以手背推回他下頷,兩人對上眸光,捏著糕點再認真不過的問道:“那便說說,究竟為何怕它?”
承昀還沒來得及回答, 畫舫外便傳來輕聲燕語的詢問:
“小郎君,被小妹妹欺負,需要幫忙出出氣不?”
倆人默契十足一同回望,故意減慢速度與他們船速相同的畫舫。
紅骨燈籠高掛繪著歌妓穿著豔麗姿態婀娜的圖像,櫻草色紗幔隨晨風擺動,美人香也飄進他們畫舫裡。
顏娧睨了畫舫裡美人懶起畫峨眉的慵懶風采,不由得將手上糕點不顧意願,直接塞進來不及反抗的承昀嘴裡。
迅速的跳離承昀,端起一盤白玉蓮子糕便不顧手短的拚命往畫舫裡塞,若隱若現的紗幔隱約可見曼妙白皙的長腿側身微曲。
未見人隻聞聲,顏娧便被這聲調清甜,姿態柔美的美人給吸引了。
她認得那燈籠上畫像代表的名字,范雪蘭呢!
這京城裡十大名妓之一,想必是方才送了客人下船又回來江上了。
蒼藍江上誰人不知雪蘭姑娘琴藝一絕?多少人千金一擲隻為一曲?有幸路經畫舫多少人不願走?
今日竟路經,雖不是喊她,這一聲小妹妹便是三生有幸了!
“美麗的小姊姊,請用小妹備下的白玉蓮子糕!”顏娧手伸得都快掉下船也不見有人來接過糕點。
她回頭怒視承昀努嘴道:“定是你的表情嚇得小姊姊都不敢吃了!”
承昀嘴裡還含著糕點不敢咀嚼,內心受到了打擊,方才說好的關心呢?
紗幔後的人影笑語盈盈的道:“想不到小郎君對奴家不感興趣,倒是小妹妹趕上了,我看,我得好好照照鏡子看看是不是容色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