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的出現,令她顫然察覺。
做了那麽多,依舊無法對所有人施於援手。
顏姒嫁入王家的日子,每逢夜晚來臨便是迎接痛苦,顏姒有孕也沒有將陪嫁侍女開臉。
為不叫她們落得同樣下場,僅能遠離王家,許給了伯府的管事兩個兒子,為此令王銘燁頗為不悅。
在病歿前的一個月更是白日宣淫,即便有孕也沒逃離魔掌,最後的日子裡幾乎都是在王銘燁睡下後,夜夜與碧翠抱頭痛哭。
彼時與現在的碧翠重合,顏娧惋惜而沒有同情。
挑戰大宅院的禁忌不是人人有勇氣,這輩子注定碧翠必須獨自一人守著腹中之子了。
走出珠璣苑前,顏娧回望了眼窗下的碧翠,偏頭交待說道:“養著吧!指不定過些日子,便有人來接她好生度日了。”
大雪也回望著了無生氣的碧翠,明白頷首稱是,對於主子交待未再多問。
兩人並肩走出內院時,敬安伯夫婦已穿戴整齊等在垂花門。
顏娧又停下腳步覷著身邊還擁得十分愉快的男人,苦笑問道:“你適合與我們同出大門嗎?”
承昀笑容瞬間凍結:......
自來熟得都忘了這是顏姒家裡了。
莫可奈何地放開懷中馨香,恭謹揖禮說道:“小婿先行一步。”
話畢,便提氣輕點垂簷飛身離去。
這叫敬安伯夫妻看得又是一滯,這麽輕易往來伯府啊?
“依夫人看,府內是否需要招些武勇?”敬安伯看著第二個飛簷而去的女婿,深覺家中守衛不足。
“現在招來得及?”夏榕問得實際。
“普通武勇擋不了。”
敬安伯夏榕:......
兩夫妻對於大雪的老實,也是難以招架。
大雪綻出崇拜光芒望著承昀離去背影。
清晨姑爺在宮裡力戰春夏不殆,此等豐功偉業已傳遍了裴家。
能與老夫人身邊的春夏打成平手已十分可貴。
她也要以此為目標,成為像四立那樣能駐守在山門主子身畔的重要高手!
顏娧看著父母臉上那受傷的神情,忍俊不禁笑出來,連忙安慰道:“爹娘無須擔憂,雙雪若是能不支使雜務,專心護院,比養武勇來得妥帖。”
大雪回望她家姑娘眼裡盡是感動,原來主子沒懲罰失責的原因在此啊!
伯府真把她們倆當作一般大丫鬟啊!
嚶嚶嚶——
“兩個小丫頭真會武?”敬安伯看著嬌滴滴的大雪,不像啊!
敬安伯默了默,十分認真地問道:“打得贏哪個姑爺?”
大雪扁了扁嘴,雙手一攤,無奈回道:“都打不贏?”
敬安伯歎息喃喃道:“當然得派打不贏的來,打得贏派來不方便了。”
顏娧嘴角抽了抽:......
她爹這是想著什麽方便?
夏榕唇際揚起淺笑,更明白女兒希望,日後雙雪貼身守在顏姒身旁。
“行了!一把老骨頭老想打打殺殺,打得贏幾人?”她沒好氣的順順夫婿後背,有懂武的女婿也沒什麽不好吶!
這時從內院竄出了小身影直直撲在顏娧身前,迎面撞上護甲而被彈飛,大雪似乎早習慣施宥莽撞,事先提氣接下飛遠的施宥。
看著大雪非比尋常地快速地接下孩子,目睹孩子飛出的兩老顯然一滯。
真有點底子啊!
施宥凝眉不解地看著像又不像的姊姊,篤定道:“妳不是姊姊。”
面目相同沒錯,她身上不見姊姊如秋水般溫柔眸光,同樣溫柔的眸光底下有著姊姊不曾有的世故。
顏娧眉毛也彎出溫柔弧度欣賞施宥,揚起溫柔淺笑誇讚道:“好眼色,叫什麽名字?”
這娃兒也是個好苗子!
“聖人不得已而臨天下,以萬物為心,在宥群生,爹說我將來要學著當個聖人。”施宥因那抹溫柔淺笑而怔愣,吶吶問道:“妳是不能說的姊姊?”
顏娧因為這個稱謂而失笑回望母親,原來顏娧從未在這個家裡消失過。
夏榕捂著心口,驚魂未定地接回施宥說道:“不能說,記住了?”
女兒昨夜的交待未曾忘,出了伯府,她依然得是歸武山大掌櫃。
施宥瞧著母親一襲命婦冠服,蹙起眉宇問:“母親又要進宮?”
“嗯,一會就能回來。”夏榕摸摸施宥的頭顱後,又交回大雪手上。
“宥兒恭送父親母親。”施宥躍下大雪懷抱恭謹揖禮。
她乖乖任夏榕挽著手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馬車轆轆,街上人聲鼎沸,車內寂靜無聲。
顏娧輕輕靠著母親,溫柔輕淺地說道:“宥兒若願意可以上如意書院去,現下多了幾個孩子能作伴呢!”
夏榕感歎地伸手觸摸著女兒臉龐,因過於自身冰冷而縮回。
顏娧攔下回縮的皓腕,輕輕握在頸間枕著,不自主地打趣道:“母親來了,不準走。”
這句話,又聽得夏榕眼眶子泛紅。
幼時去佛堂看女兒便是這般要她留下,見女兒依然帶著溫柔笑靨,反倒是她沈不住氣地眼睛泛著酸意。
“以萬物為心,在宥群生。”敬安伯雙手交握焦灼地撮著,試圖平靜而悠悠說道,“人人以為宥兒,我期望他能當個聖人,未曾想爹娘隻想著,宥兒那位不能說的姊姊,能夠原諒當初我們......”
“娧兒想娘,娘都知道,懷著宥兒時胎像不好,時刻臥床哪兒都去不了,產下宥兒休養了幾年也沒見好, 沒能再去佛堂,都是娘的錯,怎就此這時遭賊了?早......”夏榕咬著唇瓣沒辦法說出早知道。
那時的女兒能早知道去哪兒?
顏娧以為能不鼻酸,如今看來這趟伯府行,兩夫妻沒撈得眼淚不罷休啊!
這也能見著,兩夫妻亦是長情的,皆是抉擇裡的受害者。
向來不是將情感放在第一位的性子。
在伯府睡下了一夜,原先心裡的擔憂與忌憚,全都消散一空也就罷了,現在還覺著當初逃跑得不對!
因果來說,沒有逃跑便沒有被去除的禁令!
這點她能認得清楚,面對這些離開後的種種因果。
施家人都得坦然面對那漫天而來的罪惡感。
不是她一句原諒便能開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