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以為只能與他一同苦笑時,傅同知反而揚起了自信淺笑,從腰際裡拿出了火折揚了揚,承昀心神領會地輕輕抹過地志上不正常的絲滑,興味問道:“莫不是傅同知有其他準備?”
“當初百獸園一役後,裴姑娘對冀州城的現況頗為憂心,在離開之後,便請來了裴家的能人之士,對城外地勢不著痕跡地做了更動。”傅惟眼底盡是難為情地搔搔頭,吹燃火折映照圖紙,“當初還覺著小姑娘不知道存什麽心思,四國若有戰端,怎麽雍堯兩國可能獨厚冀州城?未曾想這些安排早竟是針對楚越的提防。”
細微的火光烤去羊皮地志上的薄膜,原有的墨色緩緩浮現,令承昀眼前為之一亮,不由得讚歎道:“妙哉!”
她真將冷火的運用琢磨得透徹了!
天候與手感溫度不至於融化地志的塗料,碰上溫度稍高的磷火就不同了,原有的墨色褪盡便罷,再塗上新的塗料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裴姑娘擁有一顆玲瓏剔透心,自然與常人不一般。”傅同知難掩語調裡的驕傲,“這也是為何恩師要我破例留守冀州的原因之一,因為不光冀洲城,東浀城也在裴黎兩家的協助下做了大幅更動,恩師希望我就近督辦兩座城池的建造進度。”
四國水路的樞紐為冀州城與陸路的中樞在東浀城,兩座城池的地下設施,在裴家的有意為之下,已城防距離已經拉長十裡之遠。
平日裡並無異狀,真要作為戰備之用時,冀州城方圓十裡的地下水道,平日裡除了能方便農作,真遇戰事更可立即就近引進大量江水成渠,立即化作幅員寬廣的護城河渠,將楚越兩國的兵士拒於十裡之外。
如若不幸失守,還可以動用因冀洲城崛起而退居二線的東浀城,因為兩國已鮮少透過陸路運送所需,自此不再為四國地界共榮共營,這些年歸入雍堯兩國所有之後,不光興盛了原有那些依山傍水的美景,也在裴家不著痕跡的協助下,在各個江水山谷間布下重重機關。
如果楚越兩國真要引動戰火,兩座城池都能快速完成軍事布防與居民疏散,在糧草與軍資調配迅速確實的前提,能為雍堯兩國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與空間。
冀洲城在他的治下的幾年,已在恩師的托付下完成所有布防,本以為不過是和平時代的杞人憂天,未曾想真能有派上用場的一日。
為不被楚越發現冀洲城的改動,州府地志的紀錄也是陰陽兩份,建造的人手用的全是裴黎兩家的親衛,他手中的地志若非透過特有的磷火折,以冷翠火焚去薄如蟬翼的蠶絲布面,只怕旁人一輩子也無法得知地志裡究竟改動了什麽。
待一切完工就緒已是三年之後,他也以為兩任任期能安然過完,下一任同知四國已決議由東越安排接任,誰知曉為何南楚會在此時發動兵來圍?
難不成真能把一切都算計在內?
當前銅錢尋人之事,已令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眼前南楚當真進犯,待機關開啟,方圓十裡全會沒入蒼藍江水之中,也不知道小姑娘是哪來的突發奇想,竟能想到以此法斷絕楚越必經之路。
若不是已在歸武山見試過,她鬼斧神工的造物之力,恐怕到死也不相信她能有此等能耐。
承昀冷毅薄唇浮現了無法再深藏的溫柔,握著手裡的地志,大掌也不由得顫了顫,原來他隻身入越,她也沒有閑著。
她又是在何時動了要守下兩座城池的心思?
重置隕陣再來到冀州城不過月余,難道是躲在峪興山那段時間?
那顆小腦瓜當真沒有一刻閑下來!
自始至終她都不曾相信,楚越有維系太平的心思,早早就為邊防做了打算,人在東越也留下了後手,而且恭順帝一清醒馬上驗證了她心中所想,還有誰會多說她一句不是?
難道是打從骨子裡的厭惡,促使她預先做了這些安排?
報——
門外傳來傳令兵急切的高喊聲,喊得傅惟差點下掉了手裡的磷火折,連忙衝去前院心驚問道:“何事?”
“恭順帝親率一萬先鋒來到城外二十裡,派遣使者告知,限傅大人於兩日內完成大軍借道,否則大軍攻城必定屠戮冀洲城滿城百姓。”
“他一覺睡醒,居然懂得借字怎麽寫了?”承昀唇線勾勒著ㄧ抹涼薄。
如若恭順帝能懂得什麽叫做人倫道義,當初又怎麽會以果酒來設局陷害娧丫頭?他想方設法挑起戰端,也不過是篤定入宮帶走百烈之人就是娧丫頭。
至於如何帶走他根本不在意,他繼任為帝約莫想著能手眼通天,甚至覺得只要大軍壓境,他想要的定會有人雙手奉上。
百姓們祈求的和平,犧牲一個女子來作為言和的條件,相信多數帝王都壓不住言官的慫恿,必定會送上他心之所想。
可惜的是,西堯哪可能受得住這樣的挑釁?再來行走江湖多年的裴家,會吃恭順帝這套?
一個是多年前納入羽翼下保護的女兒,一個是欽定給裴家的媳婦兒, 恭順帝忙活到下半輩子,也不見得能排得上號。
“人家都快打上門來了,你還可以討論他的家教啊?”傅惟雖然感念小姑娘對兩座城池的協助,但是摸走百烈之事不假,神也是她,鬼也是她……哪是他能收拾的局面?不由得叨叨念道,“擅自將百烈帶走,也不是件光彩之事啊!”
“那是內子的。”承昀不悅地挑眉提醒。
“是...是...是,是尊夫人贈與你了。”傅惟無奈地搖頭,突然靈光一閃地瞪視著眼前男人,唇線還揚起一抹慶幸問道,“既然尊夫人轉贈與你,百烈呢?”
都快兵臨城下了,還不拿出來擋擋?
看著那著急的眸光,承昀又綻出了那抹涼薄的笑靨,狡黠地兩手一攤,“要是能拿出來,本世子又怎會親自到此處為大人解套?”
傅惟:……
幽怨眸光瞟過眼前男人,怨懟地抿了抿唇瓣道,“幫解什麽套了都?”
“放心,南楚前鋒軍絕對進不了城池十裡之內。”承昀淡定的星眸綻著沉穩的氣息,期望能給眼前的男人一絲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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