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什麽都知道……
即便是在戲秘盒裡的時候,她也能隨心所欲地操控世間一切?
今日的她,與織雲島上那個慧黠可人的小姑娘全然不同,那雙清冷不帶感情的眼眸,散發著令人害怕的漠然,菱唇上那蔑視眾生般的嘲諷淺笑,更是令人為之顫抖……
李澤的背脊傳來一股涼意,從來不知道私隱被扒在陽(月)光下的困窘,有這番惹人厭煩的鬱悶。
令他不解的是,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為何能有這般叫人無法喘息的威懾之力?島上的她,如今的她,哪個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他也是年近不惑的大男人,怎能屈服在一個小丫頭的眼神威懾之下?
顏娧青蔥小手捏著方寸的距離,提醒他在織雲島上謀劃之事並非秘密,“其實相家待你真的上心,你求的稍稍過了些,對你終究仍是手下留情,難道你從沒想過樂稚的去向?。”
有相汯的重石令在手,前往北雍的市舶司打探些消息不是難事,本以為樂稚會隨著李澤來到北雍,這樣看來是連岸都沒來得及上來。
見李澤久久沒有回答,顏娧拋了拋手中剩余的銀絲線,叫他看得更清楚一些,“難道相家太久沒有處置反叛之人,讓你忘了如何處置不忠之人?”
李澤心裡又刮起一陣凜冽的寒風,他已許久不曾隨著海船出海捕魚,織雲島特製的纏魂魚線還是認得的,當它用在人身上會是什麽狀況他比誰都清楚,有魚鱗覆身的魚兒掙扎時,仍會被無數纖細渺小的尖勾劃得遍體鱗傷,更何況千百條的魚線在人身上摩挲幾回會……
那滋味豈止是生不如死!
幼時他曾見試過一次臨刑,每日擇日正當中之時施行,經過烈日下曝曬,再以纏魂魚線摩挲幾下,剝落所有稍微愈合的傷口,受刑者傷口紅腫脹痛,可以說幾乎體無完膚,日複一日直到受刑者斷氣……
相家存著什麽心思?為何將纏魂魚線也交給她?難道也想對他施刑?思及此,李澤不由得心驚膽戰地吐出了幾個字,“樂稚不是回到奕王身邊了?”
“按著相家的作態,應當是受完刑才會送回去,李公子終於開始擔心可能受刑了嗎?”察覺到他害怕擔憂的神情,她環著胸長指輕點藕臂,唇瓣懸著冷冷淺笑,“雖說北雍律法,私闖宮禁定斬不饒,不過看在忠勇侯府多年來的恪盡職守,李淑妃也在后宮也是安分守己從不惹事,聖上定會從輕發落的。”
聽著她有意加重了恪盡職守幾個字,李澤直想問她又知道了什麽?然而橫亙在身前的魚線令他根本動彈不得,在不知不覺間已被包圍了,難怪她可以肆無忌憚,毫不在意他手上的威脅。
他甚至沒發現這一切,她是如何做到的……
“妳究竟想要什麽?”李澤激動地往前一步,身上蜀錦裁製的氅衣立即被魚線劃破了一道長口子,只能無奈地退回半步。
“事到如今,李公子覺得您全身上下,還有什麽值得我覬覦的東西?”顏娧抬眼看了看月相,已是下半夜了,再看向李澤的眸光,依然是那輕蔑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涼意。
李澤陰騭眸光凝視著她,幾乎是咬著牙槽地憤恨問道:“雍朝帝後與妳不過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為何要對他們這般鞠躬盡瘁?妳不是裴家人嗎?”
顏娧揚起了一抹媚人淺笑,笑得李澤差點忘記身在何方,只聽得那溫婉嗓音戲謔笑道:“李公子不久前,不是應承著奕王,說在下是神後來著?”
這事兒她可記得清清楚楚,為此事才跑的一趟東越呢!
“喔!不是,差點忘了您是兩面說詞,不知道梁王又是怎麽告訴你的?”
實話說也佩服他呢!連過日子都有難度了,還想著謀劃下半輩子。
受了一整晚的嘲諷,李澤忍不住地嘶吼著滿腔的委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也不過是投的胎比我好,為何要這般欺辱於我?”
兩王能給她的還有什麽?不就是協助他掌控織雲島!誰能料想,兩王到最後會是這樣的下場,連後路也沒幫他留下……
“嘖嘖嘖……”顏娧表示不可取搖搖頭,眺望晦暗月色後,又是一聲幽幽長歎道“李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也是雙生子?”
“妳有裴家做靠山,又有施家願意認回妳,怎麽能同我比較?”被挑起了不平之心的李澤,因為這番問話心火灼燒得更為猛烈,說到最後甚至滿懷委屈,“長姊與我只是想尋一處安身立命之處,忠勇侯府根本沒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顏娧清澈眸光浮上了些許同情,不是為他的處境同情,而是為他無端的自怨自艾感到可憐。
人生的福份出生時早已注定,只有靠雙手不斷造福積福,人的將來是否能平步青雲,靠的是積累善緣啊!
出生之時的時運不過是一個起點, 如若沒有自我期許與努力奠定基礎,有再好的出發點又有何用?
“難道相家沒有給你一個妥善的安身立命之處?”顏娧質疑地看著被問得心虛的男人,“皇家之事我無法置喙,你是否辜負了相家的養育之恩?謀劃前朝后宮那些汙糟事之前,你可曾考慮過嘴裡口口聲聲說的長姊?”
雍朝后宮那些事兒,如果沒了他年少時那番謀劃,哪會是今日的局面?
雍德帝的變化,多數還是離不了黎後殞命,黎後可是出自千年純臣的黎家,更是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真被推上了那個位置,能不為前朝后宮多方思考?
可惜了這群人,已殺雞取卵的方式,斷送了所有妃嬪的將來,東越沒有繼承人那是厲耀情根深重所致,北雍則是得感謝這群自以為是的世家子弟,以眾人之力成就了雍德帝的一往情深。
“只要長姊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對她不就是最好的補償?”李澤凜冽的眸光凶狠地瞪視著她。
“你說的補償,李淑妃可願意接受?”無畏李澤面露凶光,顏娧垂眸一笑,再次抬眼定定問道,“再來一路聽著母親指示,試圖改變雍朝后宮的李淑妃,對這些事兒又存著幾分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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