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好不好,妳比誰都清楚!”睇著虛弱的身影,相汯分不清是氣得亦是心疼得無奈,直覺胸膛一陣血氣翻湧。
那日待趕到相澤府上,偏院一室狼藉還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芙兒衣衫不整地被祖母摟著,兩人哭得泣不成聲,說有多委屈就多委屈,相澤頹然落坐在地,自責不已地甩著巴掌。
喝醉了?相澤那身體什麽樣子能不清楚?祖母往府邸裡塞的侍妾少了?要真能酒後亂性會多年來沒蹦出個子兒來?
思及小妹兒那話中有話的模樣,他耐下性子,靜下心來拉著芙兒與祖母離開府邸,頭一回甩了臉面,警告這位名義上的小叔父:如若芙兒不幸有了身孕,必須一個月內迎娶芙兒,如若未然自當三媒六聘照足了規矩迎芙兒入門。
馬車前,相汯一口窩囊氣無處可發,提氣踹掉了相府牌匾,撂下自此起改換為李府的命令。
馬車上,祖母一個勁兒的哭,相芙倒是收了眼淚,半句話都不敢再提,看似不經意的故意顯露了頭頂上的取魂針給他知曉。
至此,還有什麽不懂?
竊了相家姓氏的外姓人,攪動北雍風雲便罷,織雲島也不肯放過?
祖母怨憎著自個兒日後沒有面目見相家祖宗,女兒嫁與北雍士族便罷,又收留了白眼狼,字字泣訴,句句寒心又能如何?
再不情願,芙兒的清白終究賠給了相澤,不——
今日起該喊他李澤!
清楚李澤想盡辦法混入相家脈絡,幾年來對織雲島沒什麽影響,他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知終究養成了一隻野心勃勃的猛虎。
雖然芙兒再再暗示沒有真吃了虧,眼睜睜看著疼愛多年的妹妹被人糟蹋,心裡又怎麽忍得下那口氣?
出了今日之事也不得不細想,當年他費盡心思救下芙兒的用意為何?
真是出自真心?或者是為讓芙兒心生內疚主動靠近?
按著李澤的心思估計沒多久,整個織雲島都會知曉他與芙兒的好事!取魂針都敢對芙兒下,還有什麽不敢?
想到這些細節,相汯更深覺著後怕,今日雖將芙兒的婚事給按著規矩壓到來年,然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的俗諺能說假?
抬眼回望面前似乎帶著怨懟的男人,顏娧絲毫沒有畏懼地冷笑問道:“嘗到心慈手軟的苦楚了?”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相汯疼惜妹妹的心思,她看得十分清楚,也是因此才會選擇令他願意痛定思痛的方式來救人。
她是個長情之人,一路行來都在人性取舍間成長,往往被困縛在大局為重的思維裡,不管如何決定都是在選擇多數人的利益。
這點也不能說,相家那位祖母早在收養相澤這事兒上做錯了,誰能免得了孺慕之情?就連她也曾取舍在顏笙與黎瑩間,何況真有血緣關系之人如何真正割舍?
選擇終究影響了相汯的最終的得失,如若能在察覺相澤介入北雍之事,適時地當斷則斷,相信不會托踏到手邊的眼線差點都跟了李姓,這一切也影響了她能幫的……
必須拖延相澤康復的速度!
憶及此事,飽含歉意的眸光瞟向欒甫,委屈一個慈父犧牲將來的官途,來成全織雲島的後續安排啊!
海上小舟恰似相汯紊亂心緒般載浮不定,小妹兒一句話將他的心緒剖析得一清二楚。
祖母與他的確都困在心慈手軟,才叫李澤有機可乘,事以至此,雖有蠹啄剖梁柱的決心,也困在難以揀擇可信之人啊!
再不甘心也無法拒絕芙兒決心入李府常伴左右的好意,如若不是她一直佯裝受控於取魂針的神態,為相家毀去不該入李澤眼裡的消息,他如何知曉今日之事?
為此他又更添了一分扼腕,為無法即刻處理海島內外的內賊而痛心。
誰能想象,織雲島的詭秘有朝一日竟需要芙兒的犧牲來成事?
“為何當下不救走芙兒?”相汯沈痛問道,“可知芙兒從沒有怪過妳?今日搭救之事也是她透露給我知道,更千方百計的幫忙掩蓋我出島之事,難道妳心中都沒有半分愧疚?”
“我為什麽要愧疚?這事兒是相芙的選擇,無關任何人。”顏娧被這寵妹狂人給氣笑了。
慶幸當時給了她選擇的機會,否則真跳入閩江也洗不清了!
“相芙雖放不下相澤,還好心裡終歸想著相家,她能為百姓堅定不移的在雨田城吃盡苦頭,想來也能為織雲島受盡委屈。”
顏娧忽地冷笑了聲,提醒道,“按著曲魂針的效力,相家主僅剩下五個月的時間,一切可準備就緒了?”
她是刺激,是故意,是糟蹋相汯,誰讓他押了親妹妹在相澤手上?
“我——”啞然地回望那雙清冷疏離的眸光,相汯又是無奈一歎,老實說道,“難以分辨。”
島上百姓多數人全是幾代下來,隻為相家而生的,願為相家而死的家奴,真要抽絲剝繭的查探,可能最後連維系相氏山莊的日常運作都難啊!
“行吧!”顏娧收起譏笑的眸光,朝著欒甫淡雅笑道,“欒大人也聽見了,島上之事還煩請多加費心。”
被突如其來的一捧,欒甫頓時愣住,沒來得及攔下她恭敬地一拜。
這是在說笑?他的性命方才從厲煊手下撿回來, www.uukanshu.net 還是靠著她撿回老命一條,不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怎麽也得焚膏繼晷的奉獻生命啊!
她再起身,眼底那抹清冷更加透徹,也瞬間理解她為何如此虔敬,這是怕他入島之後受到輕慢了?
在她眼底應證了想法,瞬時間欒甫湧上了一陣憂心。
欒怡究竟在島上犯了什麽事兒?為何顏娧需要這般為他立下威信?
照著相汯如此重視,想盡辦法出島親迎的狀況,說沒點什麽也沒幾個人信。
欒怡有多任性妄為?他心裡也有了個底,得要有人幫忙立威,光想便覺者汗濕青衫。
“裴姑娘嚴重了,老夫自當竭盡所能。”欒甫半點不敢怠慢地拱手謝禮。
“欒怡的父親?”相汯擰起劍眉看著面前頗有儒生傲骨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怎會教出像欒怡那般離經叛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