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看看他的頭髮。”承昀來到小廝頭顱邊,以木夾分開發髻。
清楚見到看男子發簪多了一根比發絲纖細,直直入腦門中的銀針,因此拆了發髻,發簪也沒掉落。
並非對他家奴有多大信心,而是現場的幾十兩銀子,若能成為攝政王府小廝反叛誘因,實在是王府該自我檢討,以武勳起家的攝政王府,一年四季的有名頭,沒名頭的打賞實在都高過那些,怎可能因幾十兩銀子反叛?
恰好他察覺發絲裡的細針反光而拆開發髻驗屍,否則絕不可能發現小廝頭上被插入了超過五寸的細針。
顏娧不解問道:“這是?”
立秋捂著雙臂不寒而栗道:“這是失傳已久的取魂針。”
“姑姑識得?”承昀不得不誇誇這位被顏娧稱為活寶典的姑姑了。
立秋頷首,細聲解釋道:“裴家收下了前朝所有書卷,以免這類無良之法,再次為禍朝堂。”
取魂針從四國有史以來,已在九州島絕跡數百年,前朝殘忍無道以此法控制朝臣,被控制者全然聽令施針者,即便拔針也得數年休養神智方能完全恢復。
肇寧帝退位前幾年,不聽朝臣陳表上疏,不顧百姓生計,僅祈朝堂百事皆順,時為右相的裴家與左相黎家揭發了此事,與當時鎮戍四方的將軍,裡應外合發動了無聲政變,將前朝肇寧帝請下皇位,從此四國分立。
黎家不願稱王,依續了千年家訓,輔佐家族境內皇朝北雍,得雍朝敬拜數百年。
裴家亦不願稱王選擇歸隱四國交界處,立下了規訓不再過問朝堂事,僅留下與西堯一脈留下三代一親。
這是四國分立至今,第一次親見取魂針出現。
肇寧帝退位後,退居於東越南界,數百年來只有一脈傳承,肇寧帝遺訓,世代不入朝為官,難道東越奕王與肇寧帝後裔合作?
這前朝歷史,顏娧不少從立秋那聽故事得知,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取魂針。
她不由得心裡悶得慌。
前朝之所以能被反,便是因為這取魂針在這六個家族裡不受用,之所以不受用,大抵也是看誰家隕星搬得勤。
照目前來看搬得最勤的就裴家,黎家沒她出現,搬了也沒用,估計還慘慘的。
這三代一親有意思啊!
為了延續三家聯系而存在,她都好奇是哪位高人指點了。
狐狸大仙?
神遊一周回來,立秋也將取魂針的來歷解釋完了,大眼扇扇瞟了她的男人,囁嚅道:“我還是會去東越。”
“......”承昀無奈歎息。
這是排除萬難也要去?
“如今取魂針再現,東越這趟免不了。”立秋迅即跪伏叩拜道,“姑娘,事關山門不得不派人前往。”
倘若立冬在東越正受取魂針所擾,她怎能在姑娘身邊享福?
楚風見狀跟著叩拜兩位主子,心急道:“楚風願往。”
承昀明白,如若顏娧怎麽都得去趟東越,派人先行探路絕對必要,看著亦父亦友的楚風,第一次提出要離開他身邊的請求。
雖清楚他心悅立秋已久,顏娧明知卻未有意湊合之意,想也清楚這事不容易辦,如今同往東越,對他們而言或許是好事。
思忖許久,承昀扶起兩人,眼裡盡是複雜思緒,喃喃道:“東越對他國並不友善,路途艱險,即便如此,兩位也依然決心前往?”
立秋朝著顏娧又是一拜,語氣懇切道:“山門職責所在,立秋不敢忘,立秋托姑娘鴻福,享福了好些年,該盡責之時,立秋不敢推諉。”
她長年都在各國遊走,協助傳遞各國消息回山門,餐風露宿都曾有過,這些年可說是突來的幸福了。
接著又回身朝承昀一拜,恭謹道:“山門尚未來人接替立秋之責前,還請姑爺多多照看我家姑娘。”
誰說立秋不會投其所好了?這不是利用得剛剛好?
瞧瞧承昀被這一聲姑爺喊得眉開眼笑。
顏娧苦笑,走近立秋挽住皓腕,憂心道:“姑姑在娧兒身邊早是明裡人,已難成暗線,前不久還受了傷,姑姑真要去?”
立秋給了顏娧一個溫暖擁抱,在她耳畔輕語道:“放心,有辦法的,姑娘都行,難道立秋不行?,何況還給指了護衛不是?”
說是這麽說,相處了這麽多年,對她要先行歷險心裡還是不踏實。
“日後如何與姑姑聯系?”顏娧說著眼淚都快落了下來。
東越,且等著!她一定去接她的姑姑回來。
“我定會單獨為姑娘送一份邸報。”立秋不敢壓上日子。
瞧著她都忘了師哥該給的家書了, 如若有個萬一,姑娘不牽念著也好。
承昀取下腰上玉闕交給立秋,正色道:“去東越前,先去東浀城尋厲煊,他守了那麽多年,想必窩了一肚子火,讓他知道不用守了。”
顏娧凝眉問道:“你確定?”
這不招了東西他們拿走了?
承昀取來棉布遮擋掌心,提氣運息擊在小廝下頜上,另掌接下飛出頭顱的取魂針,包覆好交給楚風。
他勾起高深莫測的淺笑道:“告訴他,我懷疑他蓄意潛入西堯,意欲在攝政王府作亂,你看他跳不跳腳,帶不帶你們回去東越。”
厲煊那烈火性子,最不容被誤會、背叛,鐵定會先回國去把事情給查清了。
如若他不查,這兩人至少得回來一人。
他神色凝重地緊握著楚風手掌,嚴肅道:“記得私下交付。”再回身淡然一笑對立秋道,“我相信楚風願為妳舍命。”
此話,說得立秋思緒猛然一揪,她如何不懂承昀如此交待的用意?
楚風給了主子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然神色,拍拍胸膛道:“楚風不悔。”
立秋看了看身邊願意為她換命的男人,同為主子身邊的貼身侍從,頭一次看清了這位年過三十仍風姿卓約的男人,心裡感慨得相顧無言。
“立秋定不辱命。”她依足了江湖規矩,向楚風恭謹揖禮。
這依足規矩的禮,楚風心裡澹澹然仍開心著,至少這是他們第一回的正式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