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高義那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抬手看了看表,再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中堆滿了陰雲,就像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有種說不出來的抑鬱。
——罷了,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去失蹤那幾人的住處瞧瞧,也許會發現點什麽。
晚上8點左右,我站在天宇賓館501房間的門口,這是今天要搜查的最後一處地方,也是李剛最後的窩藏之地。除了李曉旭那,我和他妻子約好了是明天探訪,另外三處都已勘察完畢,所以,等一下待這裡驗完,本案所有涉及到的案發現場我基本上都算看過了。不過,如果這裡也像其他那三處一無所獲的話,那這一天就讓人不免有些沮喪了。
高義專門為我配備了一台車和一個司機,司機姓孫。對此,我倒是沒什麽異議,畢竟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代步工具和向導自然會方便許多。雖然心知肚明,高義這必然是存著監視的意思,但現在管不了那麽多,時間才是目前最寶貴的東西。
老樣子,我未馬上開門,而是立於門前仔細觀察了一番,包括門鎖和整條過道,然後,才示意小孫將門打開,並讓他留在門外把守,我一個人走入房內。
據悉,這所旅館是高義的親戚所開,當初為了安全起見,特意安排李剛住在了這間最靠裡剛好處在攝像頭死角位置的房間,旁邊就是緊急通道,往上直通屋頂,往下則可至大廳,一旦發生意外,如遇到警察臨時抽檢之類的突發情況,也可以從容逃走。但也正因為如此,事發當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發生了什麽,而事發後,當高義等人抽調出當晚的監控錄像時,竟然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沒有看到有任何可疑的人進出過,甚至,包括李剛本人!
“按理說,李剛被擄走,就算他進去時避過了攝像頭,可是出來是一定是要經過大廳的,而且,至少是兩個人吧,可我們查看了前後三天內的所有錄像,都沒有發現,這可真是邪了門了。”高義當時如是說道。
“入住的旅客呢?之中有沒有可疑的人物?”我問。
“沒有,全都核實過了。”
我站在門口的位置掃視著整個房間,高義畢竟老奸巨猾,應該是事先就考慮到日後會要進行勘察,因此,房間基本維持了原樣,想來是特意關照過了。
這是一個標準單人間,一進門左手邊是衛生間,門緊閉著;往裡直接就是客房,房間稍有些亂,地上鋪著地毯,地毯老舊,顏色泛暗,有多處汙漬;一張放有電腦的簡易書桌傾斜倒歪,因為一端倚靠在牆壁上才沒有翻倒;書桌旁靠近牆腳的地方有一盞落地燈臥倒在地,燈罩滾落在一邊,停在一排隱置在牆體中的衣櫥前;衣櫥內有不少衣服,但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或行李;衣櫥過來是兩張橢圓形的硬靠椅,中間一個小型的茶幾,茶幾與靠椅擺放整齊;旁邊緊挨應該是一扇窗戶,但厚實的三層窗簾緊密閉合,暫時不知道其後究竟;再過來是一個床頭櫃,櫃上擺有一盞台燈,燈未開;中間是大床,床上有些凌亂,有幾處坐痕,但塞壓在床墊下被子沒有被掀開過的跡象;一旁是另一邊的床頭櫃,櫃上同樣一盞燈,此燈亮著,燈下有一隻煙缸,煙缸很乾淨,但留下了兩顆吸了一半煙頭,看標記是中華牌香煙;最後,回到我腳站的地方,放著一個四方形的紙盒,紙盒封口已開,朝裡望去,一眼便可以看出是那些已炸裂的U盤碎片。
我站在原地思考了幾分鍾,
隨後取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之後,蹲下身,順序逐一的開始檢查起來。 大約半小時後,我打開房門,對小孫說道:“走吧。”
下了樓,我給高義打去電話,原本他已為我安排好了住處,聽說還有一些晚間的助興項目,但我讓他都取消了,而且我跟他講,我打算今晚就在此案發現場住下了,也就是樓上那間我剛檢驗完的房,讓他趕緊安排一下。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麽發現了,我回答說現在還不清楚,他沉默片刻,便也沒再多問。之後,小孫主動替我把入住手續辦妥,並將賓館的監控錄像以及相關的顧客入住登記表取來給我,我讓他先回,明早9點再來接我,他應了聲,便自覺離去。
我獨自一人上樓,沒乘電梯,而是走了那條緊急通道......
......
真是一個絕妙的詭計!
第二日,即便是坐在小孫的車裡,我還是有些興奮乃至有些為之而興歎。
“您昨晚好像沒睡好啊。”小孫一邊開著車,一邊從後視鏡中觀察著我,說道。
“是啊,在那種鬼地方,怎麽可能睡得踏實呢。”我語帶雙關,呵呵笑道。
小孫聽不懂我在說什麽,撓了撓頭,傻呵呵笑了一下,轉而關注起車前方的道路。
隔了一會兒,我主動搭腔。
“小孫你多大了?”
“23,這月過了就24了。”
“這麽年輕啊?”
“啊?可不小了!我身邊的人大多娃都有了呢。”
“是麽?”
“嗯。”
“那你呢?有打算了嗎?”
小孫後視鏡中的臉尷尬的笑了笑,一隻手又開始撓頭,道:“沒呢,啥都沒有,有也開不了口啊。”
“哦?那這麽說,對象是有的咯?”
“嗯,呵呵呵。”小夥子笑得很靦腆,很憨直。
我也跟著他笑笑。
倏爾,又道:“小孫,我覺得你和其他的人不太一樣呢。”
“您指的是?”
“就是你和你那些所謂的同事,那些看上去一個個牛逼哄哄其實沒什麽卵用的家夥。”我覺得自己已經很注意措辭了。
小孫一臉火紅的敦厚樣,自嘲道:“哦,您說這啊,呵呵,可能是我入行時間太短吧,而且我性格不行,我做不來像他們那樣的,所以平時只能開開車。”
我笑笑。
“我倒覺得你性格挺好的。”
小孫微羞並帶點好奇地從後視鏡中望了我一眼,撓撓頭。
我遂轉移了話題,繼續道:“聽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重慶開縣的,高總的姐姐曾經下鄉插過隊,當時就插在我們那兒。我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和家裡賭氣就跑出來了,結果到處漂也沒找到什麽合適的工作,最後輾轉到了胥城,也不知道我媽拜托的誰聯系上了高總的姐姐,這才被高董安排到高總這邊來上班的。”小孫解釋的很詳細。
我微微頜首,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那你去高義那上班也沒多久啊。”
“是的,一年左右吧。”
“那你知道一個叫梁雨舟的人嗎?”
小孫又習慣性的撓了撓頭,咧著嘴邊想邊說道:“好像有聽過,但又好像沒什麽印象。”
“坐牢的那個,你平時給高總開車,你記不記得他有去過監獄?”我試著問道。
“我平時很少給高總開車的,一般都是負責接送公司的客人,偶爾缺人時,也會給公司裡那些要出去辦事的人開開車, 高總有好幾個專門的司機和保鏢,輪不到我。”
小孫先是申明,然後,像是很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但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梁雨舟,真不記得了,完全沒有印象。”
“辦事?辦什麽事?”我原也沒指望有什麽意外驚喜,所以明知故問,捉掐道。
小孫略顯局促的訕笑一笑:“呵呵,也就是些上門恐嚇、逼人還錢、去逮那些已經逃跑躲起來的人之類的。”
“好吧。”
我無奈搖頭,這孩子還真實誠,問他什麽他就說什麽。
一陣稍讓人有些難堪的沉默。
但不多時,小孫卻突然主動開口,說道:“馬老師,我想您要了解的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事,那時候我還沒進公司,不是很清楚。”
我笑笑,這小夥子還真是有趣,先前一直用敬稱也就罷了,現在還叫我馬老師,三十多年了我還是頭一回聽別人這麽稱呼我。
小孫絲毫沒有在意我的這些心理活動,而是一臉嚴肅的認真回憶道:“我只知道在我進公司前,也就是一年多前,聽說公司裡發生過一起超嚴重的大事件,具體什麽我不太清楚,我也問過別人,但沒人願意告訴我。在公司,這好像就是一個忌諱的話題,只有一次,我偶爾在一位前輩喝醉酒的時候聽他說過,說是公司招惹煞星上了門,傷了無數甚至還死了人,公司那段時間直接元氣大傷,傷的傷、走的走。我想,可能也正是那會兒緊缺人,我才會被高總特招進公司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