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盯著屠夫,也是久久不曾發言,三人就這麽沉默地對視著。半晌,村長率先打破了寧靜,朗聲道:“屠夫今天想買些兒肉回去,嘴裡好久沒沾葷了,今天老馬說要請我喝酒,可不能沒肉吃。”
“你這老東西算事趕上了,我來之前剛切了幾斤好肉,肥瘦勻稱,無論炒菜還是鹵煮都是上上之選。”屠夫樂道,說罷二人一同向肉鋪走去,唯獨留下趙銘崖在原地不知所措。過了半晌,他苦笑一聲,朝著一戶人家走去。
這戶人家的住宅古樸大氣,外院栽種著幾株鴛鴦菊,有如一根根飄帶,微風乍起,龍翔鳳舞,灑脫異常。“辜負卻桃嬌柳嫩三春景,捱盡了菊老荷枯幾度秋。”一個青衣白冠的夫子緩緩走來,此人長相白淨,長著一雙丹鳳眼,眉心有一顆朱紅色的痣,可身材卻十分魁梧,聲音十分粗獷豪放,兩種極端在他身上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夫子一邊吟詩一邊看向旁邊的女人,那女人長得膀大腰圓,十分彪悍強壯,全然沒有女人的樣子,那正是夫子的妻子,夫子看向他目光仍有幾分體貼溫柔。“看什麽看,澆你的花去。”那女人被盯得渾身難受,突然惡狠狠地對夫子說道。
夫子一臉尷尬,隻好看向趙銘崖這邊,“喲,這麽早就過來了,正好,今天傳道於你。”趙銘崖聽後猶豫了下,心道:“不會又是坑我的吧,今天說要認真教我的好像都不是什麽好事。”“愣著幹嘛呢,不想學兵仙的陣法嗎?”夫子催促道。
“來了郭叔,我今天有些累了,咱們學點兒簡單的吧。”“嗯,那是自然,你初學陣法,豈能一步登天?”說罷,夫子徑自走進書房,趙銘崖緊隨其後。
進到屋內,堂內“克己複禮”幾個大字高懸在正中央,整個屋子內十分樸素,除了書卷沒再有其他多余的雜物,旁邊有一約莫三丈高的大書櫃,裡面密密麻麻地擺滿了藏書,但卻分類的井井有條,可以輕松地取出想要找的書卷。在另一面牆邊,有一扇屏風,“仁、義、禮、智、信”五個墨色的大字規規整整地寫在屏風上,而屏風後,則是一處後門,身後的卻是夫子隨手抄起了一隻毛筆,徑自朝著後門走去。
趙銘崖隨之跟上,出了後門,看見的卻是一處懸崖,懸崖上布滿了青草,中央更是有一顆數十丈高的桃樹,此時已經枯黃,桃樹下有一口四方石桌,上面落滿了枯葉,懸崖下方則是一條大河,連接著零零星星地許多村莊。此情此景,頗有“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的意境。
夫子長袖一揮,拂去石桌上的落葉,輕坐在地上,將一張宣紙鋪在桌上,右手提筆欲寫,右手則向上翻衝向對面示意趙銘崖落座。趙銘崖盤膝坐在對面,夫子提筆畫了一個圓圈,朗聲道:“陣法乃是行軍作戰所需,布陣得法就能充分發揮軍隊的戰鬥力,通過合理排兵布陣發揮最佳效能,克敵製勝。”
“我先教你陣法中最實用的陣法,八陣圖。”隨後提筆在圓圈外圍畫了一個八邊形,“想學八陣圖,需先知八門遁甲,分別為分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化萬端。八門在五行上各有所屬,開、休、生為三吉門,死、驚、傷為三凶門,杜門、景門中平,布陣時伏兵從哪進從哪出,每一步都要深思熟慮。”
夫子將那八邊形分為八個部分,繼續說道:“八陣圖,是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為天地風雲正陣,作為正兵。西北者為乾地,乾為天陣。西南者為坤地,
坤為地陣。東南之地為巽居,巽者為風陣。東北之地為艮居,艮者為山,山川出雲,為雲陣,以水火金木為龍虎鳥蛇四奇陣,作為奇兵。布陣是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鳥,後為玄武蛇,虛其中大將居之總共有八八六十四陣。”夫子邊講解邊細細地將畫中的每個部分都標上注釋。 不知不覺中,夫子手中的陣圖已十分詳細,他收筆然後將此圖遞給趙銘崖,道:“這圖你要回去好好參悟,早日施展出此陣。”“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只在圖上作畫,不進行戰場演練,只能是紙上談兵,不堪大用,不如你我元氣化戰場,來一場陣道博弈。”夫子從袖子中拿出一壺酒,“誰贏了,這酒便是誰的。”
趙銘崖聽後沒多說什麽,閉眼深呼一口氣,突然磅礴紫氣彌漫,紫氣升到半空中化作了十萬大軍,鑼鼓金鳴聲大作,軍士士氣高昂。夫子也不甘示弱,同樣閉目凝神,一股淡淡的青氣升到空中同樣是一支軍隊,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地排列著。
青色士兵排列成了一長條的陣勢,兩端則是騎兵先鋒,讓趙銘崖覺得十分奇怪,但它也沒管那麽多,徑自攻了過去,但對面首尾相顧,互相照應,進攻時猶如巨蟒出擊,攻擊凌厲。趙銘崖好像看出了端倪,心道:“像條蛇一樣,那我就捏住你的蛇頭。”他調動元氣,將士們組成了一柄利劍的形狀,那尖端正是精銳的鐵騎,直衝向夫子陣勢的前端。
夫子看到後,似乎洞察到了他的意圖,但卻不聞不問,嘴角微微揚起。只見他控制下的青兵陣勢一變,另一頭轉過來,頓時兵分兩路,仿佛兩條蛟龍出水。趙銘崖看到後心知不妙,連忙轉向進攻其中間部分,但青兵卻中間向前,抵擋了第一波衝殺後兩頭回撤,隨後互相穿插,一半士兵拉成線,一半則是圍成一個方形,將紫兵衝散開來,使其各自為戰,難成陣型。
此時趙銘崖的紫兵早已被打的潰不成軍,他隻好集中元氣將士兵們聚在一起,此時青兵陣勢再度變化,環繞一圈,留八個出口,變成方形,這是他認識的八陣圖,但卻似乎有所不同。
趙銘崖喜出望外,連忙分散將士向八個出口處逃竄,可青兵各自一移,陣勢變得如同一個九宮格,每格兵將穿插,逐漸如同一體,互相交穿,最後十方十面合力絞殺紫兵,趙銘崖紫兵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趙銘崖懊惱,心道:“夫子幾乎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就擊敗了我,難道我真的有這麽不堪嗎?”夫子突然笑了起來,拿起石桌上的花雕酒,打開後仰頭暢飲,直到喝得臉微紅,才停下來,笑道:“你大可不必自卑,此乃兵家十陣,乃是兵家前輩所創,頭陣乃是一字長蛇陣,你攻打一字長蛇陣的頭或尾,另一頭就會轉過來,形成二龍出水陣,若你進攻中間,則中間向前,形成天地三才陣,將你包在其中,你此時進攻兩邊, 那麽兩頭回撤,形成四門兜底陣,然後互相穿插,變成五虎群羊陣,再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陣,將你的陣勢打散,隨後一半拉成線,一半如同四門兜底陣一般,即北鬥七星陣,此時你若是將士兵聚集在一起準備衝殺,那麽外圍士兵會環繞一圈,按八卦陣布陣,留八個出口,即八門金鎖陣,此時敵兵逃竄,我方士兵便按九宮排列,即九字連環陣,最後變成十面埋伏陣,十陣變化無窮,難以抵擋,你作為兵家新人,輸在此陣上不冤。”
夫子又抬起頭喝了一口酒“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你用兵太過死板,碰上如此變化多端的十陣,你又焉能不敗?”趙銘崖站起,鞠了一躬,拱手道:“多謝郭先生賜教。”
夫子看著他一愣,隨即了然“哈哈你我之間關系如同父子,不必多禮。”隨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旁,正準備悠然離去,卻突然頓在原地,渾身顫抖,仿佛看見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趙銘崖向夫子看的方向望去,只見郭夫人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看著夫子,“郭智淵,又背著我偷偷喝酒,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是吧!”夫子聞言,丟下趙銘崖拔腿就跑,郭夫人抄起一把掃帚,衝他逃跑的方向追去。
趙銘崖看了這對夫妻,苦笑了下,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將那幅陣圖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自己衣衫的夾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