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每個男人的生命裡都會有那麽幾個招惹不起的女人,孔夫子都不例外。
李嶽自然也有,以前有兩個——老娘和妹妹,今天又多了一個便宜侄女盧綰綰。
而這位有些早熟有些口無遮攔又有些自作聰明的便宜侄女顯然要比前面兩位更加難纏,打不得、罵不得,連講理都講不通,所以,李嶽幾乎是落荒而逃般離開葬月溝後山山洞的。
上仙姑父?
推開冰箱門,廢品收購站裡柔和的燈光映入眼簾,李嶽暗自松了口氣,旋即卻搖了搖頭,自失地笑了。
其實,這個稱呼聽上去也不錯呢!
只可惜,剛剛被這丫頭這一打岔竟然亂了陣腳,都沒能去看盧春娘……
李嶽連晚飯都沒吃呢,本來打算像前兩次一樣借口吃飯去見見盧春娘的,不成想卻被盧綰綰這小姑娘的一聲“上仙姑父”攪了好事。
“這小丫頭!”
李嶽無奈地歎了口氣,摸出手機,撥通了秦壽的電話。
“老班長,”
秦壽的聲音聽起來又如昔日般爽朗了,“在哪裡浪呢?省城美女如雲,您老可得注意身體……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啊!”
“量個毛的力!”
李嶽忍不住一聲笑罵,“老子已經回百花鎮了,現在有空嗎?請你喝酒!”
“有啊!”
秦壽嘿嘿一笑,“我秦壽的口號向來就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有人請喝酒,怎能沒空呢?”
“龜兒的!”
李嶽呵呵一笑,“泰和酒樓!”
“啊呀!”
秦壽誇張地一聲驚呼,“看來你那大買賣是做成了呀,這都準備大出血了,不行!我得把老么他們也帶上!”
“都帶上!”
李嶽呵呵一笑,“正好有事找你們打聽!”
小鎮不大,也沒什麽像樣的產業,GDP主要是靠吃喝來帶動,倒很有幾家不錯的飯店和農家樂,這泰和酒樓便是其中檔次比較高的一家,兩層的鋪面,裝修得古樸典雅,緊鄰鎮上唯一的休閑廣場——銀杏廣場。
夏夜涼風習習,被烈日堵在屋子裡一整天都人們終於等來了放風的機會,設施齊全的銀杏廣場便是最好的去處,跳廣場舞的、在廣場角落裡健身、打籃球、乒乓球的、賣水果小吃的、賣各種兒童玩具的……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李嶽很少來這裡晃悠,主要是覺得太吵了,這次依舊是徑直就進了泰和酒樓。
李嶽前腳剛進門,秦壽便帶著老么一夥跟了進來,一番寒暄之後,一起到了二樓的一個包房。
不多時,菜上齊,酒滿上,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熱熱鬧鬧。
“嶽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么笑呵呵地望向了李嶽,“你到底有啥事?”
“對對對……”
秦壽笑呵呵地附和起來,“你憋著不說,我這酒喝得都不踏實啊!”
“確實有點事,”
李嶽放下了筷子,“我想搞個農場,但是找不到合適的地兒,想來想去,只能找你們打聽打聽,你們這些年一直在這十裡八鄉修路建房,應該比我更了解周邊的情況!”
“呃……”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神色古怪。
“怎了?”
見狀,李嶽不禁有些疑惑。
“我的老班長誒!”
秦壽搖了搖頭,一張胖臉上盡是苦笑,
“你有啥想不開的,非得往這個坑裡跳?” “是啊,嶽哥!”
老么連忙附和,“我們七星寨前兩年就搞了一個,足足一千多畝呢,剛開始搞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可是,這還不到四年呢,老板跑了,地荒了……我家昨年的土地流轉費都沒拿到!”
“那就是個無底洞!”
長得黝黑壯實的大鍾也附和起來,“我有個表叔,以前在外麵包工程賺了不少錢,前些年也回村裡搞起了農場,連著虧了四年,把百多萬搭進去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去年又出門打工去了!”
“確實不好搞,”
隨即,長得矮胖敦實的阿吉也附和起來,“我三叔就在我們四方寨搞生態養殖,包了個山頭養雞,在山腳下挖塘養魚……錢花了不少,苦也吃了不少,就是看不到錢,搞到現在,一家人都陷在裡面拔不出來……”
“好!”
誰知他話音未落,李嶽卻猛地精神一振,連忙追問,“阿吉,那裡有多大面積?交通方便嗎?”
一開始,他打算回蓮花村搞,但是從頭搞起肯定要花不少時間,所以,思量再三後,他還是決定直接承包現成的農場。
而這四方寨就挨著蓮花山村,這家農場又有山、又有魚塘,正合他的心意。
“不小!”
見李嶽問起,阿吉也就繼續說了起來,“林地得一百多畝吧,魚塘有六個,最大的有二十來畝,小的也有五六畝……交通還行,有條三百多米的水泥路可以直接通到柳花路上去……”
說著,阿吉稍一猶豫,還是勸了一句,“嶽哥,那地兒確實不錯,可是,搞農場真地很不容易啊!”
“我知道。”
李嶽輕輕地點了點頭,也有些感慨,“農民苦,農民累,農民一輩子都遭罪……要不然,大家為啥寧願背井離鄉地往外面跑呢?”
說著,李嶽端起酒杯,一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將酒杯往桌上一杵,臉色潮紅,“可是,人嘛,活嘛,就要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兒來!我這人沒什麽遠大的志向,也沒想過要大富大貴,但是,想幹啥事就得幹了才能甘心!”
“好!”
聞言,阿吉一咬牙,“嶽哥要真想乾,我明天就幫你問……”
“還等什麽明天!”
阿吉話音未落,秦壽便朝他一瞪眼,“現在就打個電話去問,如果你三叔有意轉讓,你明天就帶老班長過去看看!”
“要得!”
阿吉連忙答應一聲,摸出手機就朝包廂外去了。
“老班長,”
見阿吉依言打電話去了,秦壽又望向了李嶽,神色肅然,“不管怎樣,我都佩服你這股子想乾就乾的氣魄,不像我,守著幾台挖機就不敢挪窩了!”
“滾蛋!”
李嶽忍不住一聲笑罵,“你這是在佩服我,還是在跟我炫耀呢?我要是能有幾台挖機守著,還去瞎折騰個啥!”
當然,這也就是句玩笑話,如今,就算給他一個能遭挖機的廠子,他也沒興趣了。
搞個農場,種種菜、養養花、釣釣魚……再去大明朝裝裝上仙,倒騰點好東西,不比守著幾台挖機守著挖機廠強?
“也是啊!”
秦壽嘿嘿一笑,抓起酒瓶就提李嶽倒起酒來,“來,喝酒喝酒……”
又是一陣交杯換盞之後,那矮胖青年笑呵呵地走了進來,衝李嶽揚了揚手裡的手機,“嶽哥,成了!明天,我就帶你過去看看……”
事情有了眉目,眾人自然高興,那就接著喝,到最後盡皆喝得醉眼朦朧,李嶽回到廢品收購站便上閣樓睡了,一覺睡醒已是大天亮,還沒洗漱完,阿吉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李嶽接完電話,匆匆地收拾一下便出了門,騎上摩托載著阿吉直奔四方寨而去。
盛夏的朝陽璀璨而熱烈,將林木森森的圓包嶺照得通紅通紅的。
阿吉所說的那家農場名叫圓包嶺生態養殖基地,就在圓包嶺下的山谷裡。
一條四米來寬的水泥路一直通到谷口,盡頭便是一個五六十平米的水泥壩子,三間簡陋的磚瓦房、兩間鋼結構的倉庫依山而建,六個魚塘自谷口一直向山谷深處延伸而去,其間散落著一塊塊零星的田地,種了些玉米、蔬菜、苜蓿……
農場的主人就是阿吉的三叔,四十多歲的年紀,長得敦敦實實,面膛黝黑,很是熱情。
“我這上山有三個棚子,”
吃過早飯,他便帶著李嶽四下看了起來,“如今還有四百多隻三斤左右的雞……我這六個魚塘少說也還有三萬條兩到三斤的魚……”
一一看完,他的神色之中便多了幾分期盼之色,“小兄弟覺得怎樣?”
“很好!”
李嶽確實很滿意,也就爽快地進入了正題,“三叔給個實誠價吧!”
“嗯……”
阿吉的三叔稍一沉吟,“我預付了五年的承包款,還有半年多才到期,你得擔半年的……這個是八萬塊,再算上前期投入和現有的雞、魚……一共是四十五萬。”
“行!”
這個價格倒比李嶽預計的要低一些。
辦完手續,交接完畢已是傍晚時分了,李嶽把農場的大門一鎖,就騎著摩托回百花鎮去了。
至於那山上的雞、塘裡的魚……他是真沒精神去照顧。
回到廢品收購站已是暮色沉沉了,衝了個涼,李嶽撥通了老媽劉桂枝的電話。
“小嶽啊,”
手機裡,劉桂枝聲音爽朗,聽上去心情不錯,“有啥事嗎?”
“媽,”
李嶽訕訕一笑,“那個……我承包了一個小農場。”
他有心隱瞞,但紙保不住火,最遲在年底就得穿幫,想想就自家老娘那脾氣,到時候只怕更難得招架,所以,索性早早地坦白了。
“啥?”
果然,劉桂枝的聲音頓時就高了三度,“你這……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這不是胡搞嗎?”
說著, 根本不待李嶽搭話,她又如連珠炮一般追問起來,“農場在哪個位置?要不少錢吧?你哪來的錢?找銀行貸的款……該不會借的高利貸吧?”
“就在我們隔壁村!”
待劉桂枝說完,李嶽才陪笑著開了口,“一共四十五萬,都是我自己的錢……”
“啥?”
不待李嶽說完,劉桂枝又急了,“你哪來那麽多錢?”
“那個……”
李嶽隻得硬著頭皮胡謅,“買彩票中了一百多萬……”
“你糊弄鬼呢!”
電話那頭的劉桂枝暴跳如雷,“說實話,這些錢是不是來路不正?”
“我的個娘誒,”
李嶽連忙叫屈,“您還不了解您兒子?就您兒子點膽兒,犯法的事從不敢做,有毒的東西從不敢吃……哪有膽兒掙那錢?”
“小嶽啊,”
劉桂枝沒了聲音,李劍鋒的聲音在手機裡響了起來,“就算這錢是買彩票中的,也不能這麽花呀!”
“爸,”
聽到李劍鋒的聲音,李嶽暗自松了口氣,連忙陪笑,“這錢也沒白花嘛。您跟媽的年紀也大了,總不能一直在外面打工吧?等您們不想打工了就來我這裡,咱們一起經營農場,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你小子啊!”
李劍鋒的聲裡終於有了笑意,“行,既然想乾就大膽地乾,差錢了就給爸說一聲!”
“行!”
李嶽嘿嘿一笑,“肯定不能跟您客氣,誰叫您是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