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熱衷於求仙問道得長生的帝王不在少數。
這大明朝就有個一心修仙的嘉靖皇帝,還有好幾個愛吃“仙藥”把身體吃垮乃至把自己吃死的皇帝,其中就包括當朝這位木匠天子和他老子光宗皇帝朱常洛。
所以,李嶽雖然不知道當朝這位木匠天子是不是真如傳言中的那般懶朝怠政,卻知道他肯定不敢怠慢了自己這個“上仙”,在迎自己這個“上仙”進京的事情上肯定會做足工夫,學那劉備三顧茅廬也是極有可能的。
只是,他卻沒想到這“二顧茅廬”會來得這麽快!
“他們又來了!”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盧綰綰也是一驚,連忙松開了李嶽的大手,就往院子裡飛奔而去,“俺得先把大公雞藏起來……”
很顯然,她是擔心那群白吃白喝的欽差一回來又要讓她爹殺雞吃……
“不是!”
見李嶽好似誤會了,侯天明連忙解釋起來,“聽說是巡視三邊的欽差,剛好來綏德府巡視邊軍,聽說了上仙的事便要過來參拜一下……”
大明在北邊邊疆設有九大軍事重鎮,簡稱“九邊”,就在八月初,前遼東經略熊廷弼被斬首後就曾傳首九邊。
在這九大軍鎮中,延綏、甘肅、寧夏三鎮又被成為“三邊”,並設有“三邊總製”一職總領三邊軍事,而這位欽差正是朝廷派巡視三邊防務的。
既然要在這明末搞事情,李嶽自然抽空做了些功課,一聽侯天明這話也就明白了。
“那就不見了!”
如果是“二顧茅廬”的欽差隊伍,李嶽還準備見一見,但對於這個巡視防務時還要開小差來求神拜佛的家夥,他可沒有絲毫興趣,“讓盧野王直接帶他去葬月溝!”
“是!”
侯天明連忙答應一聲,匆匆地跑了。
“咯咯……咯咯……”
見侯天明去了,李嶽也轉身進了院子,卻見小姑娘盧綰綰正在院子裡攆著那隻大公雞,直攆得那隻滿頭霧水的大公雞左奔右突、驚叫連連……著實是個風一般的小丫頭!
“綰綰,”
李嶽正要開口叫住小丫頭,卻聽得左廂房裡突然響起了盧春娘的聲音,只是那聲音中卻透著一絲深深的虛弱感,“你攆它幹啥呀?”
春娘生病了?
聽到那聲音,李嶽不禁心中一緊,連忙朝西廂房的門口望去,果然就見盧春娘緩緩地走了出來,意態慵懶,秀眉微蹙,俏臉上帶著兩抹病態的潮紅。
“姑,俺是在救它哩!”
小姑娘的心思全在眼前的大公雞身上,並未注意到盧春娘的異樣,一邊繼續攆,一邊辯解著,“那些白吃白喝的欽差又來了,肯定要讓俺爹殺了它吃肉……”
這丫頭!
李嶽暗自苦笑一聲,連忙快步走向了盧春娘,“春娘,你這是生病了?”
“嗯……”
對於李嶽,盧春娘倒沒有絲毫的生分,聞言,有些虛弱地倚在了門框上,衝李嶽勉強一笑,“早上起來就有點無力,就留在家裡補了些衣服,不想頭也有些痛了……”
說罷,她就那麽虛弱地倚在門框上,眼巴巴地望著李嶽,再無絲毫往日那股幹練勁兒,柔弱得像個孩子。
“沒事的,”
第一次看到盧春娘露出如此柔弱的神情,李嶽不禁有些心疼,連忙衝她溫和地一笑,又上前兩步,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又伸出另一隻手覆上了她那光潔的額頭,絲毫沒有避嫌。
盧春娘沒有掙扎,只是一張俏臉已然通紅,就連那雪白修長的脖頸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上仙……好魯莽呢!
可是,他的手臂好有力,他的手掌好大好溫暖……
雖然,在這個“女子十五歲許嫁”的時代,都快滿十九歲的盧春娘已經算是“老姑娘”了,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一個男人靠得如此至今,一時間,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讓她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了李嶽肩頭。
“頭很燙。”
眼見佳人生病,李嶽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倒沒了往日的羞澀,探完盧春娘的額頭,便又將手伸向了她的腮下仔細地摸了摸,這才松了口氣,“還好,扁桃體沒有發炎……”
說著,李嶽一把便將依偎在自己肩頭的盧春娘懶腰抱了起來,“春娘先去床上躺著,我去找藥。”
早已俏臉通紅的盧春娘沒有搭話,只是靜靜地蜷縮在李嶽懷中,星眸微閉,任他抱著自己朝屋裡去了。
“咯咯……咯咯……”
院子裡,大公雞的叫聲中多了些趾高氣昂的味道,因為,莫名其妙就對它一陣攆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此刻怔怔地立在原地,笑眯眯地望著西廂房的門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已經彎成了月牙兒。
嘻嘻,上仙姑父和俺姑……
“春娘,”
西廂房裡,李嶽將俏臉通紅星眸微閉的盧春娘輕輕地放到了炕上,又仔細地體她蓋好了被子,溫柔地囑咐著,“躺著不要動,我去找藥,很快就會回來。”
“嗯……”
盧春娘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卻輕輕地應了一聲,語氣裡透著些虛弱、也透著些幸福的味道。
“真乖!”
看到盧春娘那讓人又愛又憐的模樣,李嶽終於鼓起勇氣調笑了一句,然後立馬開溜。
星眸微閉的盧春娘也感覺到了那璀璨的光芒,連忙睜開眼睛,床邊卻沒了李嶽的身影。
“唉……”
盧春娘怔怔地望著李嶽原先站立的地方,良久,幽幽一歎,“你若不是上仙該有多好……”
上仙與凡人結合會觸犯天條的,就如那傳說中牛郎與織女……
可是,你若不是上仙,又怎會遇到俺呢?
一時間,一顆少女心,已是千千結!
李嶽自然不明白盧春娘的顧慮,匆匆地走出庫房便進臥室換了身夏裝,然後開著他那輛長城炮大皮卡出了農場。
雖然已是晚上十一點了,但他又怎能忍心任佳人遭受病疼的折磨呢?
買藥,必須馬上買到藥!
李嶽匆匆趕到百花鎮上,但已經是十一點過了,小鎮上三個藥店都已經關門了,無奈之下,李嶽隻好去了衛生院。
小鎮本就不大,衛生院自然也大不了,好在晚上還有人值班,跟那值班的女醫生好說歹說,李嶽總算買到了兩盒感冒衝劑。
他也隻買了兩盒感冒衝劑。
他偶爾也會生病,但從來不愛去醫院,每每都是自己查症狀,自己買藥,慢慢地倒積累了不少經驗,自然看得出來盧春娘只是感冒了。
如今的盧家寨已經是秋冬相交之際,確實也很容易感冒。
龜兒的,買的羽絨服怎麽還不到呢?
想起盧春娘身上那套單薄的棉衣,李嶽就忍不住心疼。
不行,明天就去給春娘多買幾套厚實衣服,還有棉被、羊絨毯……都得買齊了!
李嶽暗自發著狠,把一輛皮卡飆到了八十邁,心急火燎地朝農場趕去。
回到農場,李嶽匆匆地換了衣服,帶上剛買到的兩盒感冒衝劑便進了庫房……
“唔……”
當李嶽拿著感冒衝劑匆匆地走進盧野王家的院子時,小姑娘盧綰綰正端著一碗水從炊煙嫋嫋的灶房裡出來,一見李嶽連忙停下了腳步,小嘴一癟,就要哭了,“上仙姑父,俺姑……病得不行了!”
難道這個時代的人抵抗力這麽差?
李嶽頓時一驚,急忙朝西廂房跑去,“不是感冒了嗎?怎麽就……”
說著,李嶽已經衝進了屋裡,卻見盧春娘正掙扎著要做起來,頓時心下一松,連忙咽回了後面的話,三兩步到了床頭,輕輕地扶了她一把,“藥找回來了……”
“苦嗎?”
盧春娘自然看到了李嶽衝進屋來那一刻的惶急,潮紅的俏臉上泛起了虛弱的笑容,好似在撒嬌一般,“我可是很怕苦的呢!”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上仙和凡人的身份不重要了,天條不重要了,即便真要像牛郎織女那般相隔銀漢兩端也不重要了!
那首詩裡不也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嗎?
“不苦!不苦……”
聽到盧春娘那撒嬌一般都話語,李嶽連忙安慰,笑容溫暖,“我怎麽舍得讓春娘吃苦呢?”
盧春娘沒有搭話,只是癡癡地望著笑容溫暖的李嶽,美眸含笑,卻也隱約泛起了一層淚光。
“姑,你怎坐起來了?”
正在此時,盧綰綰也端著水跟了進來,一見已經靠坐在了床頭的盧春娘,頓時就有些著急了,“你病得這麽重,可不能再受涼了……”
“姑沒事!”
盧春娘連忙扭頭衝匆匆而來的小姑娘笑了笑,“綰綰真懂事,都知道給姑燒開水呢!”
“姑,你真地沒事?”
盧綰綰卻依舊有些擔心,“剛剛你睡下的時候都疼得叫喚了呢!俺還以為……還以為……”
說著,小姑娘的小嘴又癟了癟,淚花兒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沒事,”
見狀,李嶽一聲暗歎,連忙安慰,“我已經給你姑找來了藥來,喝下去就會沒事了……”
說著,李嶽站起身來,接過了盧綰綰手裡的碗。
也是,這盧綰綰說白了也就是個孩子,又是被盧春娘一手帶大的,聽到盧春娘睡著後的呻吟聲,肯定被嚇得不輕。
“上仙姑父,你真找了藥來?”
此刻, 聽李嶽這麽一說,小姑娘才算安了心,不禁破涕為笑,“那俺姑就真不會有事了!”
說著,小姑娘連忙跟著李嶽到了一旁的櫃子前,滿臉好奇,“是上仙用的藥嗎?”
“對!”
李嶽拿出了一袋感冒衝劑撕開,往放在櫃子上的碗裡倒著,“這藥治感冒很管用的,關鍵還不苦!”
說著,李嶽已經倒完了一袋感冒衝劑,然後端起碗輕輕地搖晃起來,邊搖晃還邊往碗裡吹著氣。
“上仙姑父……”
見狀,小姑娘不禁眼前一亮,“你是在往碗裡吹仙氣嗎?”
“呃……”
李嶽不覺汗顏,這丫頭那小腦袋也不知怎長的!
“肯定是了!”
李嶽沒有回答,小姑娘卻自問自答,一臉篤定神色,“二爺爺說上仙隻吹一口仙氣就能讓死人活過來呢!”
“……”
李嶽真不知道該如何搭話了,連忙端著碗到了床頭,扶著盧春娘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碗遞到了她嘴邊,“慢點喝,小心燙。”
“嗯……”
盧春娘輕輕地應了一聲,緩緩地將有些乾裂的嘴唇靠近了碗口,輕輕地啜了一口,旋即便停了下來,抬頭望向了李嶽,一副無比驚喜的模樣,“真地不苦,還有點甜……”
望著一副驚喜神色的盧春娘,李嶽的目光越發地柔和了。
他一直很喜歡那句不知是誰最先說起的話——覺得生活苦了,那就多吃糖!
眼前這個怕藥苦的姑娘,以前一定沒少吃生活的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