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你還是度我…”
瀾江河伯微愣,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幽光,“張真人看來知道的不少,不如我們邊走邊聊如何?”
張奎低頭看了一眼,呵呵笑道,
“你這小船怕是放不下。”
普通野虎身長三米,肥虎整整大了一圈,不帶尾巴都六米,這船確實有些小。
瀾江河泊淡淡一笑。
“張真人多慮了,放得下…”
說著,微微吹了口氣,這一看就是凡物的小船,竟然迎風就長,生生又大了一圈。
張奎眼神微動,也不驚訝,駕著肥虎縱身一躍,穩穩當當立在船上。
這讓物體變化的術法並非幻術,看似神奇其實一般,若維持的法力消散,頓時打回原形。
七十二煞術中就有噴化和指化術,用來騙人可以,但假的就是假的,就算變出兵器也是一擊就潰。
瀾江河伯點了點頭,竹竿一點,小船頓時劃出,一葉翩舟行於江上,兩岸千山雲霧繚繞。
船旁忽然水波蕩漾,一老龜背上頂著長滿貝殼的陶土壇子浮上水面。
瀾江河泊淡淡一笑,“張真人路經瀾江,老夫失禮,就以一壇老酒賠罪吧。”
“河伯太客氣了…”
張奎眼睛一亮,伸手一揮,壇子已飛到手中,拍去泥封,睜眼一瞧,這酒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只剩下了小半壇,粘稠橙黃如同蜂蜜,異香撲鼻。
“好東西!”
張奎連忙收起,這東西可是得經過勾兌,才能配出最好口感,亂喝就浪費了。
得了好酒,張奎心情暢快,伸手一揮,“神庭鍾”出現在手中。
“老張我事多,也懶得打機鋒,你和他聊,願不願意,隨緣。”
神虛淡淡的虛影已出現在一旁,恭敬彎腰拱手:“見過道友。”
神道不同於修士,這些香火神另有妙法,只是雙眼微光閃爍,就已知曉前因後果。
瀾江河泊似乎並不奇怪,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張真人,您認為神道是什麽?”
張奎本來懶得廢話,不過這問題卻是問到了瘙癢處,就將這些天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神道嘛,若是此方天地無妖鬼神魔,無神仙術法,那多半就是騙人,老張我懶得搭理。”
“神道以前是什麽樣,沒人知道,但看一些壁畫,應該是人之主,百姓血肉信仰以供養,生殺予奪,如牧羊人一般。”
“但這幾日越發覺得,這神道應該像某種系統,百姓奉上香火,神道輔助人道昌盛,互依互存的關系。”
“這想法倒是新鮮…”
河伯微微沉思道:“若凡人對神不敬,該怎麽辦?”
張奎呵呵一笑,“你這話問的,我可說不清楚,不過想要我老張尊敬,必定是要做了讓人尊敬的事。”
“其他人我不管,老張我生而為人,不願做狗,也不想人族淪為牲畜,無論神妖仙佛,誰想騎人族頭上,老張我都看不慣,氣不順。”
河伯愣神,看張奎的目光就像看傻子,“這天下可輪不到人族做主,就算看不慣,氣不順,又要如何?”
張奎森然一笑,
“那就打囉!”
“就算一人獨行,也要打!”
肥虎抖了抖耳朵,嘿嘿笑道:“道爺,可別丟下我。”
“好說。”
三眼道人神虛一臉苦笑,“不想星主竟有此志,小神真是剛脫險境,又入絕境,不過多了條命,也算值了。”
說著,彎腰躬身拱手,
“神虛願隨星主赴死!”
瀾江河泊看得直搖頭,“張真人…實不相瞞,老夫也算修行日久,與那瀾江水府幾個妖王關系不錯,足以護得自己香火,不敢與真人涉險。”
張奎也不在意,拱了拱手:“好說,那張某就此別過。”
說完,右手端著大鍾,騎虎跳入水中,踏波而行,逐漸遠去。
神虛對著河伯微微拱手:“小神多言一句,道友捫心自問,自己當真可以與那瀾江水府論交嗎!”
說完,身形瞬間消失。
張奎騎虎踏浪而行,今日說出心中宏願,隻覺念頭更加通達,豪情所至,右手大鍾鐺鐺作響。
看著那金色光波一圈圈擴散,百裡之內天地祥和,瀾江河伯面色微變。
“敢問張真人,此鍾何名?”
“神庭!”
…………
鎬京城,陰雨連綿。
王府陰森幽暗,燭火飄搖。
“庶人李複,目無君上,不尊王法,賜離魂酒一杯,以謝天下!”
宮中內侍面無表情合上聖旨,幾名禁軍大漢立刻一擁而上,摁住四皇子李複灌毒酒。
“李碩狗賊,我做鬼…唔唔…”
四皇子李複掙扎了沒幾下,就全身烏青,口吐白沫七竅流血而死。
他先是被貶為庶人,那些口口聲聲支持的將軍們也閉口不言,隨後又被隨便找了個罪名,賜毒酒而死。
他終究是高看了自己的英明,
更是低估了皇帝李碩的“寬仁”。
遠處一座高樓之上,合陽將軍夏侯霸收回目光,冷哼了一聲,“到死都是蠢貨!”
房間內,黃眉老僧閉目把玩著佛珠,“凡人爭權奪利,我等只求長生大道,不去管他,夏侯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夏侯霸點了點頭,“多虧與那薩滿教合作,我等才知道神異珠之妙用,雖然薩滿教願意借用,但入口被掌控,我等豈不是要任其拿捏。”
黃眉老僧眉頭微皺,“可按你所說,這神異珠如此珍貴,連那邪祟禁地都視若禁臠,中元將至,我等又去哪尋找。”
夏侯霸眼睛微眯,
“乾元帝李無極神神秘秘,肯定去過陰間,只是不知他將神異珠藏在何處…”
黃眉老僧微微搖頭,
“我已經試探過,皇帝甚至沒聽說過此物。”
夏侯霸冷哼一聲,“國師們肯定知道,只是這幫老東西哪會告訴我們。”
黃眉老僧也歎了口氣,“貧僧已經讓蕭千愁翻遍了京城大小寺院神廟,卻是連影子都沒有。”
夏侯霸沉思了一會兒,眼中幽光閃動,“江州王朝先被斬,你不是說這背後耐人尋味麽,我想了一下,好像妖祟禁地附近那幾家,都沒挪過窩。”
“看來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黃眉老僧頓時色變,
“不行,若是動了那些禁地的東西,不僅你我性命難保,更是會惹出天大禍患。”
“去陰間,不同樣是死中求生嗎?”
夏侯霸獨眼冒著血光,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至於其他,我們走了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黃眉僧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悠悠歎了口氣:“卻是要等到中元前幾日動手,方才合適…”
…………
世間諸般陰謀鬼祟,張奎自是不知,他此時正在各地忙碌,神庭鍾響,禳災驅蝗,民間聲望傳遍四方。
而就在一月之後,一道急信傳至京城,上下皆驚。
“瀾州,蝗蟲起,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