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現在是什麽情況?”
“嗯,那我就簡單說說吧,閣下。”文書搬著一卷羊皮紙放在了卡西奧雷斯的桌子上。
“諾瓦瑞恩,下轄三個半的村莊……”
卡西奧雷斯打斷了文書。
“等等,為什麽是三個半?”
“那半個村莊……閣下,差不多被摧毀了,人口只有百人左右,甚至不能算成村莊。”
“……”卡西奧雷斯搖了搖頭:“你繼續。”
“好的,閣下。諾瓦瑞恩,下轄三個半村莊,最大的是諾瓦瑞恩北面的候鳥村,有兩百六十戶人家,六百二十人口。諾瓦瑞恩往西大約三公裡的阿諾德村,村裡大約有一百八十戶人家,四百八十人口。諾瓦瑞恩往南四公裡的德蘭村,大約有一百二十人家,三百一十人口。”
“然後就是那半個村子:約翰尼格村,只有九十八人。”
卡西奧雷斯緊縮著眉頭。
“有多少適齡服役人口,查了嗎?”
“全部加起來,大概能湊出一百人左右,閣下。”
“一百人,太少了,太少了,我們需要在明年之前讓適齡婚育男女翻一倍才行。”
“恐怕很難,閣下。”
文書拿出了另一卷羊皮紙:“諾瓦瑞恩的財政狀況,可以用癱瘓來形容,灰眼睛那種蠢貨壓根不懂如何治理領地,他讓整個稅收系統崩潰了,閣下,我們要重建起來難度很大。”
“我知道,不過具體是什麽情況?”
“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從四個方面做了調研,閣下。”
“一是農業生產情況。四個村子都是主要是以畜牧、種植產業為主,手工業業發展比較滯後。去年一整年,四個村稅收總共三千兩百個銅幣,農民人均可支配純收入約為28個銅幣,其中來源於農業方面的收入大概在25銅幣左右。現全村共有1810人,其中男性1015人,女性795人,二十周歲以下人數為1358人,二十到四十歲之間有448人,四十歲以上人數僅僅有4人。”
“勞動人口呢?”
卡西奧雷斯松了口氣,人口結構聽起來不算太糟。
“勞動力人口數為1465人,從事農業的人口有1210人,從事畜牧業的人口有250人,還有5人從事手工業——準確來說就是農具鍛造而已。”
“從產業結構情況來看。農業產業結構中主要以黑麥,葡萄和橄欖種植為主。以去年為例,年農作物總播種面積1210公畝【這是維可改革之後的土地面積計量單位,已經在阿卡迪亞推廣使用。】其中黑麥播種面積1130公畝,葡萄65公畝,橄欖15公畝。畜牧業以山羊養殖場和分散喂養的雞為主。”
“人均可支配糧食呢?”
“沒法統計,閣下,大部分人都是一天之內吃一頓,而且有的時候連一天一頓飯都沒法保證。這裡大部分人都在餓肚子。”
“……你接著說吧。”
“農業基礎設施建設情況。截止去年為止,四個村子建設有鄉村路一條,加起來長度約兩公裡左右【公裡也是維可改革之後的長度計量單位,和今天的公裡幾乎沒什麽區別。】,田間土路25條,加起來大約六公裡長。水利設施建設上幾乎沒有,四個村子加起來只有三個水井,壩塘共八個,水渠零條,小水池二十個。”
卡西奧雷斯揉了揉揉眼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地方不太缺雨水。
” 窗外起了霧。
“這一個月辛苦你們了,上山下田做了很多實際的工作。”
文書撓了撓腦袋:“殿下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們會一直謹記在心。”
“那政策推行呢?有沒有遇到阿卡迪亞那邊沒有的突發情況?”
“有關農村政策的落實情況……一言難盡,閣下。各項惠農政策並沒有得到進一步落實,諾瓦瑞恩的新設施建設也沒有得到進一步發展。四個村子連公共衛生間和人畜分離都還沒有做到。四個村子加起來大概有接近五百人沒有固定的住所,按照阿拉迪亞的標準,這裡一半的村民都算困難戶,他們基本上沒有得到有效救助,至於危房改造工程,目前連框架都沒搭起來。托兒所也遙遙無期,適齡兒童的教育問題更是像是隔著海洋一樣看不見希望。”
“那鄉紳和莊園主呢?他們配合的怎麽樣了?”
“農村基層組織建設情況也很不樂觀,閣下。阿卡迪亞基層治理的相關經驗在這裡寸步難行。在設立戶籍管理機構這一步就卡死了。那些莊園主們不肯讓步,直到昨天我們還在和他們談判。至於每十戶設立一個戶長,十戶成立一社設立征稅官,一村設立保民官這套制度在這裡根本沒法開展工作,那些貴族和莊園主認為這些職務就是為他們設立的,有些人甚至伸手索要官職。我們所認為的理想環境:村務公開、財務公開、政務公開,堅持村民參與決策、管理、監督的原則根本沒有土壤。這些地主當上了基層官員只會更方便壓榨村民們,但如果要選拔……這裡沒幾個普通村民識字,閣下。”
“所以我才會讓韋斯特道格留下五十個軍團士兵。”
卡西奧雷斯有些惱火:“明天就帶著士兵去抄家,不合作,不同意土地贖買的,有一個抓一個。”
“好的,閣下。”文書擔憂的眼神看向了窗外。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我們接著說稅收。”
卡西奧雷斯的話把文書拉回了現實裡。
拜佔庭帝國的稅收制度十分精密複雜,僅僅農業稅就可以大致分成四種稅款,施加在佃農身上。分別是土地稅,家畜稅,小額的補充稅和雜稅,最後還有強製服役。
土地稅又被分為基礎稅和附加稅。附加稅最初是一些佃農送給收稅官的禮物,往往和基礎稅呈一定比例。根據君士坦丁堡稅務官的估算,附加稅大約佔到基礎稅的20%上下。不過到了公元十一世紀之後,不論是基礎稅還是附加稅都被皇帝征收了,一箱一箱的銀幣被運往君堡的國庫。
從九世紀開始,所有農民要在土地稅的基礎上繳納壁爐稅——顧名思義,就是冬天你燒柴取暖也要交稅。
第二種稅金主要的征收對象是農民和他們養殖的家畜。
而人頭稅則視此人所擁有的公牛數量而定,如果農民擁有一頭以上的公牛,還需要繳納額外的稅金。換言之,擁有的公牛越多,繳納的額外稅就越高昂。倘若農民還養殖別的家畜,例如羊,農民需要繳納一種特別的牧場稅,才能取得放牧的權力。
補充稅則帶有懲罰性質,補充稅的起因就是由於某個佃農逃離莊園之後,財政官對村社其他人增收的稅款。
最後一種是雜稅和強製勞動。根據君堡稅務官的估計,雜稅和強製勞動構成了對佃農的最大剝削。農民往往被要求給收稅官和路過的士兵提供食宿,甚至被強製征收馬匹和糧食。他們被要求參加各種公共服務,例如修建要塞和船艦,而這種苦力活通常是沒有報酬的。此外,不願意參與公共工程的人可以通過繳納一筆稅金從而避免徭役。
有稅務自然也會有免稅,但減稅和免稅的情況並不罕見,有時是暫時的,有些卻是永久的。
但免稅和減稅甚至未必是皇帝的恩賜,在大多數情形下,只是財政官員正常的辦事流程而已。當某個人的財產受到天災的毀滅,或是外敵入侵,或是這個人逃離了他所屬的村社因而無法繳納稅款時, 財政官員就會做出相應的減稅或免稅的評估,根據不同性質可分為三個等級的稅務減免。這時候,政府有權收回拖欠稅款之人的土地,但政府一般不會采取這種懲罰措施,因為這會把這塊土地和它的村社永久的割裂開來,從而降低行政效率。
因此,財政部門出台了一系列減免稅的政策。當農民暫時性的逃離村社時,收稅官首先會評估此人是否還會回來。如果他預料此人最終會返回家鄉,就會暫時的減免他的部分稅款,其余部分由村社的其他佃農代繳,直到此人回到莊園繳納全額稅金。
然而,如果這個人永遠的逃離了,那麽財政官會給予這塊土地完全的免稅。
當然,這不是什麽好事,如果逃離者本人或他的繼承人在30年內返回莊園,繳納稅款,那麽這塊地就可以歸還於他。但如果逾期不歸,他的地產就會脫離村社,收歸國有,國家有權拍賣,出租,捐贈這些土地。
韋斯特道格用行政手段免去了阿卡迪亞土地稅裡的附加稅和壁爐稅,取消了對多頭牛征的累計稅,取消了養殖山羊需要的牧場稅,取消了全部的雜稅,服役時間也縮短了一倍。
在諾瓦瑞恩也會執行相同的標準——這會讓稅收在短時間內斷崖式下跌,但韋斯特道格和卡西奧雷斯並不在意這些,他們知道,必須要減輕農民們的負擔,才能最大程度上促進生產力的發展。
但是依然要收稅,這些稅會增加到商業稅和莊園主的莊園生產上面。
“市場稅和土地增值稅應該沒出什麽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