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建立的新體系，有別於其他地區和城邦的最大區別有兩點，，第一，官員考核與升遷的標準，第二，行政上的邊界概念。這兩個問題說不清楚，大家就沒辦法對新體系產生理解……”

　　諾瓦瑞恩行政學院終於要到了開課的時候了。

　　卡西奧雷斯親自擔任講師，在每天下午抽出一兩個小時，來講解行政學的基本概念和新體系的要點。

　　當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畢竟是在對一群毫無概念的人將新東西，照本宣科的效果會很差——必須要把這些概念融合到生活裡，才能讓他們搞清楚，什麽叫做公民，為什麽要繳納稅款，參加公共事務的必要性，渡讓一部分權力給行政機構的必要性……

　　不過目前卡西奧雷斯還是勉強達到了他預期的效果——第一批理解這些概念的人，毫無疑問是富貴子弟們，但是他們並不相信這些概念，還是固執地堅信“神選之人統治普通人”那一套說法。

　　畢竟，這些富貴子弟們覺得自己比農民聰明，高尚，有魅力。

　　什麽都不會，只會種地的人怎麽能和他們相提並論，在同一間教室內學習呢?

　　“先生，我絲毫看不到他們的態度。”文書一邊訴苦一邊幫韋斯特道格披上大衣:“您也看見了，我不認為他們可以改變……”

　　“不急，當他們品嘗到拳頭的滋味之後，就會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究竟是否高人一等了。”卡西奧雷斯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波動:“你以為我為什麽不分班，把所有學生集中到一起學習?”

　　“額……因為先生您平等地看待每一個人。”

　　“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這些二代們，平時在家盛氣凌人，但是他們的父輩將他們保護得很好，沒經歷過現實的毒打，覺得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

　　卡西奧雷斯拍了拍文書的肩膀:“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叫做‘何不食肉糜’。”

　　“何……何不食肉糜?”文書也算是在米斯特拉斯博覽群書的人，但他並沒有聽過這樣的典故。

　　“這是一個東方國王的故事，有個年輕的東方國王，整日躲在王宮裡不出去體察民情。有一年，乾旱席卷了整個國家，糧食收成減少了很多，許多人餓死在街道上，國王知道了這件事情，竟然問他的大臣:‘這些人沒有糧食，為什麽不吃肉粥呢?’”

　　“我明白了……”文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很快你就能看見他們揮起鋤頭耕地的樣子了。”卡西奧雷斯歎了口氣:“然後，我們就能決定對哪些家族動手，放過哪些家族。”

　　第二天，當富貴子弟們不情不願地來到學院之後，看到了貼在們上的告示。

　　“所有通過特殊程序入學強製學習的學生們，即日起你們的衣食住行都要在學校解決，沒有院長的允許，誰都不能離開學院，違者將受到等同於軍法的處置，請下課後領取生活用品，跟隨工作人員前往自己的宿舍。”

　　“他媽的！我們被軟禁了！”性子急一些的二代馬上跌跌撞撞向門外跑，但沒跑出幾米，就被衛兵一個抱摔扔在地上。

　　“沒有院長的允許，誰都不能出來！”

　　衛兵瞪著銅鈴一般大的眼睛警告這些少年:“這次我手下留情，如果下次，再有人敢跑出去，刀劍可不會長眼！”

　　聽到衛兵的吼叫之後，幾個膽子小的已經哭了起來，他們可沒見識過這種場合，幾個腦子不清楚的還一邊搬出自己的家世一邊威脅衛兵。

　　“肅靜！”

　　文書從房屋走到了院子裡:“諸位如果想走，那就要承擔好後果，一旦離開這個門，再也不會允許你們進來，可要想清楚啊。”

　　“說得誰願意待在這裡一樣！”

　　這聲憤恨引起一片讚同。

　　文書不慌不忙。

　　“好吧，看來你們還是不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然後打開手上的羊皮紙卷大聲念了出來。

　　“公元1407年二月十五日起，諾瓦瑞恩貴族家族內，繼承人不在諾瓦瑞恩學院裡接受教育的家族，要麽換家族繼承人，要麽被諾瓦瑞恩貴族冊除名，特此通知。”

　　“這是這個月剛公布的法令，很顯然你們還不知道。”

　　文書的眉毛挑了挑:“不過，你們要是逃出去了，你們的家族會抵製卡西奧雷斯·赫爾松·陳先生的命令去保護你們嗎?”

　　“用你們的腦子好好想想，是換個繼承人容易，還是違抗諾瓦瑞恩執政官的命令讓整個家族陷入危險容易。”

　　“在場的各位沒有獨生子女吧?想想看你們真的在自己父親或者祖父眼裡那麽重要嗎?”

　　少年們開始失控，有人抱著頭大哭，也有人不信邪強行想要闖出去，還有人大喊著想要見自己的家長。

　　文書就靜靜站在門前看著少年們。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終於，現場平靜了下來，雨滴開始落下。

　　“鬧夠了?很好，因為你們今天的表現，午飯取消。”

　　文書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房屋內。

　　“現在去上課吧，如果還愣在院子裡不動，那麽，晚飯也取消。”

　　卡西奧雷斯帶著士兵去了鄉下，不在學院裡，但他給文書囑咐的事情，卻按部就班地運行。

　　衛兵看著捋著麥穗的卡西奧雷斯:“先生，您好像心情很好。”

　　“我心情很好嗎?你怎麽看出來的?”

　　“您一路上都在笑，而且……還在哼小曲。”

　　卡西奧雷斯轉身哈哈大笑:“我當然很高興啊，因為我抓到了內鬼。”

　　“內鬼?什麽內鬼?”衛兵很是不解。

　　“當然是想在行政學院裡面殺人的內鬼啊。”

　　“殺人?”衛兵的語調不自覺提高了:“誰要在行政學院殺人?”

　　“你不會以為那些貴族們團結在一起緊密無間吧?”

　　卡西奧雷斯蹲了下去:“想想看，如果殺掉那些競爭家族的繼承人，然後怪罪到我們頭上，讓這些家族人人自危，然後渾水摸魚撈點談判的籌碼，來加大自己在本地的聲望……”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衛兵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您還在這裡看莊稼……”

　　“不急，該行動的，正好行動起來，內鬼要殺人，我就讓他殺。”

　　卡西奧雷斯摘下幾粒麥穗，捏在手心裡:“這說明我們的工作已經開始起效果了。敵人越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說明他們越急，他們越急，說明我們越接近成功。”

　　“可是如果學院裡真的發生了命案……”

　　“那就殺雞儆猴，讓這些貴族們意識到我們的決心。”

　　“那麽，誰是內鬼?”衛兵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出來:“當然，先生，如果是保密信息，就當我沒問……”

　　“告訴你也無妨，想想誰自告奮勇要去學院做安保工作?”

　　“傑姆士隊長嗎???為什麽?他……他是跟著殿下很久的老兵了，為什麽會做這種事情?”衛兵長大了嘴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他衛生要做這種事情?”

　　“無非就是利益，金幣，銀幣，陶瓷，地產，牲畜……還有什麽好說的?”

　　卡西奧雷斯站了起來，拍了怕身上的灰塵:“走吧，這段時間應該夠他露出馬腳了，我們趕回去還能看看他被抓個現行。”

　　“是，先生。”

　　兩人開始向回走。

　　卡西奧雷斯今天故意在外面待了很久，就是為了給內鬼時間動手——當然，肯定不會有人被殺，防衛外松內緊，看起來沒什麽事發生，但一場謀殺已經開始醞釀。

　　“嗚嗚嗚——嗚嗚！”下課之後鬱鬱寡歡的維達爾·安居洛斯剛走進自己的宿舍， 就被寬厚的手掌捂住了嘴，沒法說話的他扭來扭去，心裡想的是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別說話，不然你會吃點苦。”低沉的聲音在提醒他，維達爾這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其他兩個士兵。

　　“殺我要用三個人?也算是不辱沒我安居洛斯家族的名聲了……”維達爾心裡胡思亂想著，身後的士兵開始低聲詢問:“怎麽還沒來?先生算錯了時間?”

　　“再等等……也許就在門口呢。”另一位士兵緊緊握著短刃:“先生不會出錯的。”

　　腳步聲傳來，很急促，所有人都屏起呼吸。

　　一，二，三……第九步到了門口。

　　敲門聲響起，雜亂的敲門聲。

　　靠近門邊的士兵舉起小圓盾，朝身後的同伴點了點頭。

　　“砰！”

　　門裡面的士兵突然打開門閘撞了出去。

　　“嘶——”被撞到的人聽起來很痛。

　　然後另外兩位士兵也衝了出去，驚慌失措的維達爾一下子就得到了自由，他的第一反應是大喊:“救命啊！殺人啦！！！”

　　門外響起了兵刃撞擊的金屬聲。

　　“隊長……果然是你嗎?”

　　一聲誰也沒察覺到的歎息:“所以，先生已經發現了嗎?”

　　來者坦然扔掉了手裡的匕首:“來吧，我投降。”

　　士兵毫不猶豫讓來者倒在了地上:“所以，為什麽?”

　　“不為什麽，只是……有些對不起殿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