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談話之後,李陵風問起父親為何轉變了心意,專製公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髮:“孩子,你要知道,我能看見你眼中的壓抑和痛苦。我也想了很多天,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被稱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想了半天沒有答案,又或許答案就在我眼前。”專製公看著李陵風,不,現在應該叫他韋斯特道格了。
“你的所作所為在一點一點說服我,訓練童軍,鑽研知識,鍛煉體魄,日複一日,每天清晨都能聽見你在院中跑步時喊出的慷鏘有力的口號,無論風雨,從來沒見你偷過懶。可我小時候又懶又饞,沒有教師和父母看管,總會溜回舒適的床鋪,去廚房偷吃肉和魚。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發現,你和我不一樣,你對美食,玩具,夥伴這些都沒興趣,你的眼裡隻對讓自己更強大感興趣。如果我沒法用自己的經驗來揣測你的未來,那麽,最後的選擇還是要你自己來做。”
“我複興帝國的決心從未動搖,父親。”
其實他動搖過,不過現在卻很堅定。
不再逃避之後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之前一直在“扮演”這個時代的韋斯特道格,但現在他要“成為”韋斯特道格。
在之前,他甚至想過跑路。收拾細軟跑去莫斯科或者別的東正教國家當個寓公。等到君堡城破,縱然自己也會被系統抹殺,但也能紙醉金迷五十多年。
以前他一直被各種壓力推著走,無論是創立童子軍,讀書,還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封地,都是源於壓力,不安和對未來的恐懼。
如今他不但要自己往前走,還要推著別人一起走。
給自己一個奮鬥的理由,然後成也罷敗也罷,都丟到腦後。
目前他還沒找到這個理由,但已經準備好上路了。
“走吧,要是在阿卡迪亞待不下去,就回來,這裡是你永遠的家。”
父親已經看開了,顯得很豁達,但母親的情緒一直很低落。
“辛西婭到時候甚至會不記得她哥哥的模樣,韋斯特。”
韋斯特道格一邊安慰情緒依舊低落的母親,一邊開始準備前往阿卡迪亞堡必要的物資。
到時候他會把母親和妹妹接過去——只要他能夠站穩腳跟。
忙碌中漸漸準備好了物資,小麥,織物,幾箱銀幣。
韋斯特道格這支小車隊隨時都能出發。
但在出發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韋斯特道格準備把願意跟著他前往阿卡迪亞堡的童子軍都封為騎士。
這是韋斯特道格醞釀了好久的計劃。
這些孩子陪伴他渡過了穿越過來之後的整個童年時期,寄托了他對這個世紀的期許,他們值得韋斯特道格在戰場上將後背托付。
韋斯特道格去找父親的軍械倉庫主管商量,他要給這些孩子一個終生難忘的授勳儀式。
“你確定?如果你給他們選擇權,有幾個人會和你一起走?”
專製公知道這件事後嘲笑了他一頓。
“拭目以待,父親。”韋斯特道格歎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照例的訓練結束之後,韋斯特道格並沒有讓這些孩子們解散。
“你們應該都知道,我有了自己的封地。”韋斯特道格看著台下一百二十位精神抖擻的童子軍,神情肅穆:“所以,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我只能告訴你們,將要去的地方很危險,遠沒有米斯特拉斯安全。匪患,異教徒,
海盜……各種各樣的敵人活躍在那裡,處處都是戰場!而戰場上,死亡是無法避免的。我知道你們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也會恐懼死亡。所以,我不強迫你們,願意和我一起走的,向前出列!不願意的,也沒關系,你們將作為米斯特拉斯城巡防隊的後備隊員繼續待在這裡。” 底下一片燁然,和鬧市一樣吵。韋斯特道格並不製止他們,而是耐心等待。
陸陸續續有人向前走,也有人向前走之後猶豫片刻又退回去,還有人一動也不動低下頭,仿佛很羞愧自己的怯懦。
“抬起頭!”韋斯特道格的聲音忽然響起。
“沒必要羞愧,去也好,不去也好,都不能改變你們這幾年接受的訓練,都不能改變你們心中的信念,都不能改變你們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希望你們明白,留下來的人,也一樣優秀,也會成為真正的戰士!”
韋斯特道格的話給了想留下來的人一個定心丸,不動的人逐漸增多。
“艾裡昂,你在幹什麽?站起來!”
韋斯特道格發現一個孩子好像很糾結,扭頭看了看周圍的人,腳步已經抬起來向後撤,又低下頭想了想,沒邁出去,咬咬牙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腦袋。
這是一位去世軍士的遺孤。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父親早這幾年去世了,母親獨自一人將你拉扯大,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
韋斯特道格走下台,輕輕錘了錘艾裡昂的胸膛。
“我命令你留下來!照顧好自己的母親和弟弟,能做到嗎?”
艾裡昂眼角有淚水滴落:“可是,殿下,我……”
“留下,守護好米斯特拉斯,直到我回來的那一天。”
“是!殿下。”艾裡昂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他暗自下定了決心,等弟弟們成年之後,帶著劍再去投奔韋斯特道格。
作為士兵,能和這樣的統帥一起戰鬥很榮幸。
慢慢地,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韋斯特道格數了數,有八十個人願意和他一起走,四十個選擇留下。
“選擇留下的人,這只是短暫的離別。我不在,你們要堅持訓練下去。當我們相會的那一天,我希望你們依舊是合格的戰士!”
韋斯特道格轉身看著選擇和他一起走的人,抽出腰間的劍指向天空。
“首先,我要感謝你們,選擇陪著我一起走下去,接下來,每一步都很艱苦,有許多人會回到聖母的懷抱中。”
“但今天,你們不再是童子軍。”
韋斯特道格回頭喊到“抬上來!”侍從們推出幾個大木箱,看他們吃力的樣子想必這裡面的玩意不會很輕。
“你們拿著木劍,穿著藤甲訓練了四年,在這四年裡,所有人都覺得你們只是小孩,沒有人覺得你們是男人,是令人驕傲的帝國戰士,所以,今天, 我在這裡授予你們軍士之銜!”韋斯特道打開第一個木箱的蓋子,裡面全部是貨真價實的鐵劍。
“現在,扔掉你們的木劍,按照花名冊,上前領取真正的劍,用這把劍來創造你們自己的故事!”
“安東尼奧利·埃裡克,馬文·魯珀特,安德烈·達利尼……”
一個名字接著一個名字,一個又一個少年在這一天成為了軍士,他們眼裡的憧憬,渴望,欣喜和堅決,終將會帶來曙光。
“有劍,也有有甲胄才行。”營地外傳來了專製公的聲音。
“給這些孩子看看真正的鎧甲是什麽樣的。”專製公帶來了幾馬車鑲嵌皮甲,雖然不如鎖子甲,但比起訓練用的藤甲,還是強太多了。
“父親,您來晚了。”韋斯特道格很輕松。“看來還是有人願意和我一起走的。”
專製公瞪了他一眼,拿出一張紋著帕裡奧洛格斯家徽的羊皮紙:“我在此宣布,我的長子,韋斯特道格·狄奧多西·帕裡奧洛格斯,已經證明了他的勇氣,虔誠和正義,是阿卡迪亞堡當之無愧的主人。”
腦海中的賢能值在父親話音落下去的一瞬間變成了100%
“恭喜你,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和責任,從今天開始,你已經有了覺悟——哪怕失敗,也比什麽都不做好。”
“我們終將在曙光前相會。”
這對韋斯特道格來說是意外之喜,看來自己內心的變化促成了羅馬的複興。
“歡迎來到中世紀。”
他對即將到來的同伴給予最真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