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的時候,雄霸那因休憩而松馳下來的老臉再度繃緊,刹那間,臉上又複綻露出不可侵犯的幫主威儀,淡淡道,“進來吧。”
“軋”的一聲,門開處,文醜醜小心翼翼畢恭畢敬徐徐步了進來。
又小心翼翼抬眼瞧了下雄霸,不敢多看立即道,“稟告幫主,整個馬寺鎮現今已被徹底包圍,遵照您的吩咐,刻意放走了一些鎮民,讓他們向四周城鎮村莊散布消息尋找那個小子。
“唔”雄霸自鼻子裡沉應了聲,虎目凝視文醜醜淡淡道:“他叫驚雲,步驚雲,而不是什麽無名小子。”
文醜醜心中一緊,立即低頭應是,心裡無比驚愕,他從未見過幫主居然如此上心一個孩童,有違常態,可想而知這個名為步驚雲的孩童於幫主眼中的重要性。
“天明正午之前!老夫要看到步驚雲,如果他能連自己的母親安危都不在意,老夫倒是更欣賞了。”
雄霸淡淡揮了揮手,文醜醜知趣躡手躡足退了出去。
雄霸看向一側身軀顫栗,似在極力抵抗著體內勁氣的玉濃,虎目閃爍凜光道,“你可考慮清楚?原本以你的姿色和能力,根本不入老夫之眼,但老夫卻欣賞你兒子驚雲的資質,願收他為徒,只要你順從老夫,將來你兒子在天下會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是何等尊榮?”
說著,雄霸彈指一點,氣勁隔空便解開了玉濃身上的部分穴位。
玉濃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掀開頭頂紅巾,面容憤恨道,“雄霸,你殺我夫君,滅了霍家滿門,還想讓我從了你?我告訴你,萬萬沒有這個可能,驚雲也不會認你這個賊人做師父,你便斷了念想吧。”
“嗯?”
雄霸眼神中爆射殺機,片晌後裂開嘴角緩緩獰笑,“愚不可及!你大概認為只要你不同意,縱然老夫抓住了步驚雲,他也會痛恨老夫,讓老夫的念頭落空,但你應該不知道,老夫要讓你同意,也只是一念之間,只不過老夫向來不願為難女人。”
話罷,雄霸雙眼陡然電刺出一股元神力量,宛如兩把刀子霎時沒入玉濃雙眼中。
玉濃嬌軀一顫,驀地仰起脖頸,雙眼中憤恨漸漸消失,顯現出茫然神色,口中喃喃道,“驚雲......驚雲,聽為娘的話......”
“呵呵呵......哈哈哈哈......步驚雲......是風是雲你都逃不過!”
雄霸雙眼中神光微斂,微微張開雙手緩緩捏緊。
他對現在這個狀態的玉濃頗為滿意。
盡管以元神之力強行控制對方,會令此女產生抗拒之下心神損耗嚴重導致活不長,且顯得過於呆傻,但他需要的也只是暫時騙過步驚雲。
過幾年熟悉後,玉濃死了,一個小孩子,自然也難逃他的掌心。
天下會圍困馬寺鎮的消息,迅速如旋風般擴散,傳到了四周村鎮每一個角落,傳入每個附近之人的耳朵裡。
自神武國人皇昔年與火麒麟交手重傷後,昔日主持正義的武林神話無名也隱居退出江湖。
這種江湖勢力猖獗擾民的事情發生得不勝枚舉,天下會不是第一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例,甚至連官府都無力管理阻止。
這或許也正是神武國的江湖異常血腥,常年便會有一陣陣腥風血雨掀起,經常就會有小門小派被滅門的緣故。
馬寺鎮周邊的諸多村鎮村民在聽聞消息後,俱是人人自危,迅速自發組織起來,舉著火把排查村莊近來的外來人口,搜尋周圍可藏人之處,唯恐遭受牽連。
然而到了快天明時分,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喚作步驚雲的孩童。
不少村鎮的村民已經開始恐懼,考慮舉村遷徙遠離這片是非地。
然而有人此時卻想到了還有一個地方沒有被查到。
那個地方本是一個怪異的地方。
怪異的地方住著的自然是怪人。
怪人自然也常被正常人排擠。
然而那個怪人卻並未受到周圍村民的排擠,反而與所有人都和睦相處了下來,因為怪人有著一手編籮筐的好手藝,還擅長雕刻木雕,擅長打獵。
無論怪人做什麽,他都會將自己的成果分享給周圍的村民,再加之怪人的徒弟也是一位機靈懂事非常善良的孩子,周遭的村民自然接納這樣的怪人。
所有想到怪人的人,心裡都已感覺到,那個被喚作步驚雲的孩童,有很大可能是被怪人藏起來了,因為也唯有怪人才會這麽善良。
可現在所有想到這一點的人心裡已是充滿了複雜和一絲埋怨。
如果因為一個孩童的命,導致一整個鎮子的人都陪葬,甚至周邊的村鎮都因此不得安寧,怪人所做的就不是義舉,而是害人的事。
人們想到這裡時,已經有人扛著鋤頭提著農具直奔怪人住著的居所而去,氣勢洶洶,再沒了往日的客氣。
...
此時正是七月初晨,清晨的霧氣已經散盡,藍天放碧,朝陽高懸.
晨風吹來,將院子裡精心修剪好的葵花與紫薇吹得微微顫顫,花香在風中浮動,與周遭那幾株合抱的苦粟樹抖動的樹葉,形成一副生機勃勃的畫面。
院子門前有一條水聲潺潺的小溪,這座有著院落的樸素石屋就立在小溪之畔。
石屋四周的楓樹葉還未紅,碧水縈回,襯得這間石屋更是孤絕,神秘,與周遭村鎮內的粗陋農舍完全兩樣,予人一種隱士的閑適雅致感。
一個白衣小孩此時正蹲在籬笆旁喂飼數隻雛雞.
另一個黑衣冷著臉的小子蹲在門口默默看著另一個黑衣漢子在清掃院內的落葉。
當看到那黑衣漢子的掃帚每次離樹葉還有半尺遠時,樹葉便如被無形的力量拂動片片卷起落入一旁的簸箕中時,黑衣小孩冰冷的眼神中也難得掠過一絲驚異。
這似乎是一種武功,而且是遠比繼父霍步天還要高明的武功.
因為隔著半尺將樹葉掃入簸箕中或許並不困難,難的是每一次都顯得如此風輕雲淡,不帶起一點點灰塵與砂礫,如流水般自然,這證明了對方那已精細入微的對力量的掌控技巧。
除此之外,他還見識過這黑衣叔叔的另一種絕技,更為匪夷所思,竟能拉著二胡令空中的鳥兒擺出各種文字圖案,看起來非常有意思。
然而令他更覺有意思的,卻是那二胡拉出的悲意。
悲傷居然也能是一件有意思的事,這無疑是一件奇怪的事,但生命中縱然有歡樂,也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悲傷才是永恆的,悲傷自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黑衣小子正看得出神,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以及雜亂腳步聲。
黑衣漢子停住掃帚,內心一歎,知道自他出手收留了霍家的孩子後,麻煩還是來了。
這次,他已避不開,但他卻委實不願再出手。
江湖中已很久沒有他的傳說,他的那些仇人也好、朋友也好,從此與他再無聯系。
從此江湖再與他無關,從此不再有他心系的事情,不再讓他傷心,也不會有人會因他而死,這樣豈非已是很好。
但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是那裡,只有那裡還沒有被搜查,人肯定在那裡。”
“一開始我就覺得那個人很怪,他不是我們村的人,那個叫步驚雲的小孩肯定藏在他那裡。”
“他連名字都沒有,一個人既然選擇藏頭藏尾連名字都沒有,他肯定有問題。”
說話的人還是昔日熟悉的人,聲音也還是熟悉的聲音,但人的心已變了,人也就陌生了,聲音便顯得尖銳、生硬、絕情,全都忙著撇清乾系。
步驚雲冷漠的雙眼中冷意更深,他早已習慣,但卻莫名為面前的黑衣叔叔感到不值。
黑衣漢子緩緩轉過身,唇上蓄著稀疏小胡,雙目流露一種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儀,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飽歷無限滄桑,平淡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
“晨兒,驚覺,你們先進屋吧。”
“是,師父!”
白衣少年非常懂事聽話,毫不猶豫起身拍拍手中的谷物碎屑,邁步往屋內行去,招呼步驚雲,“我們進去吧。”
...
早在天下會圍城之時,消息便已由開始在江湖論壇上冒了出來。
而此時,江大力已正式進入了神武國邊境。
他時刻也關注論壇上的動靜,第一時間也便得知了天下會圍城的舉措,頓感緊迫。
雄霸果真是梟雄人物,做事不擇手段不在意世俗之評判,圍城屠城這等倒行逆施的事情做起來也絲毫不皺一個眉頭,顯然對於抓住步驚雲是勢在必得。
以江大力對步驚雲的了解,此子雖然性格古怪冰冷,卻是標準的外冷內熱敢作敢當之人,若是知道雄霸圍城並以其母親要挾的消息,必然不會再躲下去,肯定會主動現身。
所以現在步驚雲隨時都會有現身被抓走的風險。
他必須立即趕到馬寺鎮,搶在雄霸之前,帶走步驚雲。
若有機會,最好是能將其母親玉濃一起帶走,此行主要是為救人,能不動手便不動手,也叫東方不敗等朋友知道,他江大力從不是到一個地方,就喜歡打架的惹是生非的渾人。
“假鳳!加快速度,我要你發揮出超越現在兩倍的速度!”
江大力金燦燦的一巴掌拍在身下的火鳳背上,打得火星飛竄。
火鳳不滿哀鳴一聲,扭動了下析長的脖頸,依舊保持現有的速度不疾不徐飛著,顯然與江大力相處日短,並未聽懂江大力話語中催促的含義。
江大力惱怒,“我看你是甜瓜不吃要吃苦瓜!老子叫你飛快點兒!”
噌!
大力火麟刀銳利的刀鋒霎時夾在火鳳的脖頸上,寬闊的刀身比火鳳的脖子還要粗,江大力咧嘴獰笑,野性雙眼透著強烈的威脅。
“嚟!”
火鳳渾身毛羽險些乍起,雙翅下意識狂振了幾下,反應過來後頓時哀鳴求饒。
“傻鳥!飛快點兒!太慢了!你個扁毛畜生耳朵是不是沒毛塞了?現在聽懂沒有!”
江大力持刀架脖子發出怒吼, 聲音震得火鳳腦瓜子嗡嗡作響,大概懂了意思,唯有口吐幾口火星,使出吃奶的力氣加速飛馳。
呼呼呼——
熱風滾滾,空中宛如飛火流星般的火球不知覺間速度驟然加快,掠過天空迅速遠去。
...
在諸多村民圍住收留步驚雲的隱士石屋時,馬寺鎮外,被諸多天下會幫眾拱衛的區域附近,有一處不起眼的樹林。
不起眼的樹林,或許本就該是個平凡的地方。
但若此時的樹林內若藏有諸多高手,便會顯得危機四伏,並不平凡。
這個樹林中此時藏著李、雲兩大世家的諸多頂尖高手,任何一人在異人中都能稱得上是絕頂的存在,有著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聽水、小刀、風影、眾裡尋他、山搖地動等等。
他們此時齊聚一次,隻為做一件瘋狂的事情。
有能量將他們聚集在這裡聯手做一件事的人並不多,黑風寨主便是其中一個。
而那件瘋狂的事情,便是對天下會幫主雄霸,發起襲擊。
這無異於是滑天下之大稽,說是飛蛾撲火以卵擊石都顯得誇張,但他們卻還是打算嘗試。
他們的目的並非是要對雄霸造成多大的傷害,哪怕只是1點氣血傷害,都足以令雄霸的血條展現出來。
那麽他們的計劃也就成功了,就可以清楚的知道,李尋歡那成為絕響的一刀,究竟有沒有傷到雄霸,傷得又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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