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鳳凰遊，方丈島中遇麒麟。南柯黃粱夢終醒，人生恰似一浮萍......江湖，無論歸隱還是入世，從來都不饒人啊......”

謝曉峰口中低吟，身上氣勢卻愈發強盛，蒼老的身軀好似枯木逢春煥發生機，但他的神色卻顯得更為疲倦，凝望江大力道，“我本想與丁鵬一戰過後徹底離去，去往荒邊無人之處，擺脫塵世一切。

但現在你執意問刀，這也是命裡終須有，我便應劫一次。

若是我今日不幸罹難，只希望你和丁鵬能代我去一趟荒邊，看看那裡的風景，看看傳說中不存於此世的戰神殿，究竟是何等狀況?”

“你竟然也知道戰神殿?”

江大力身軀一震，詫道。

“戰神殿！?”

另一座劍峰上的丁鵬亦神色詫異驚道。

謝曉峰的目光突然落在江大力胸前懸掛的邪帝舍利上，目露奇異之芒道，“自接觸到天劍，我也更明天意，亦感應到那存在於天地之中奇異之處的事物。

戰神殿便是其一，傳聞戰神殿中的戰神圖錄，藏著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窺破以後也許便能破碎虛空。昔日「荒劍」燕飛和「天師」孫恩，都曾親眼目睹破碎虛空。

大俠傅鷹更是在「驚雁宮」觀看《戰神圖錄》後，武功大進，於千軍萬馬之中斬殺蒙古皇爺思漢飛，騎馬衝出懸崖，白馬踏空，飄然而去......”

謝曉峰說著，神色間漸漸居然充滿向往道，“我能感到，天劍之上，應當就會接觸到破碎虛空的秘密，我想知道，破碎之後到底又是怎樣的精彩光景?”

江大力心裡突然掀起波瀾。

曾經他也偶爾曾想過，破碎虛空後，會不會就能脫離綜武世界，找到原來的世界。

甚至在發現邪帝舍利的秘密後，也曾於夜裡躺在床上深思過，上一世是否是因接觸到邪帝舍利內龐大的能量以及向雨田元神後導致虛空破碎，才令他重生。

但這些猜測，他也都隻當是胡思亂想。

如今謝曉峰卻是鄭重提及，令江大力不得不再次考慮這方面的問題——破碎虛空，是否也是另一條除爭霸控制這個世界之外的，回歸之路?

“戰神殿，四大奇書之首的戰神圖錄，我的確也是很感興趣。”

江大力凝望謝曉峰頷首，皺眉搖頭道，“不過傳聞，此殿玄之又玄，周圍的環境又自成一界，有魔龍守護，有外界所沒有的奇花異草，大殿廣闊無邊，殿頂刻滿了周天星鬥，而戰神殿還能自行移動，任意改變位置，直到有機緣的人出現......

這聽上去簡直像是無稽之談，沒想到你竟是能隱隱感應到其位置?”

他說著這話時，語氣雖是帶著驚訝和不信，心裡其實卻還是十分相信戰神殿的存在的。

綜武世界連鳳凰、神龍、麒麟這等生物都存在，戰神殿雖然玄奇，但其存在卻也很正常。

謝曉峰淡淡笑道，“我還能感應到，你胸前這珠子內存在的渾厚能量以及精神力量，甚至裡面還有一個特殊的......生靈?

這應當就是昔日邪帝謝泊所發現的魔門聖舍利吧?”

“不錯。”

江大力坦然回應。

這段時間，他將邪帝舍利掛在脖子上，不少江湖人都是目睹在眼，然而昔日各路強者爭搶的邪帝舍利，如今卻再也無人膽敢爭搶。

他說完之後，二人都再度陷入了沉默。

這時夕陽西沉，最後幾縷淡淡的黃光完全消失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像一塊鋁色的大絨毯，壓在他們的頭頂。

這一刻，

山上的風都似乎已停止了吹動。已無需多言。

路到盡頭是天涯，話到盡頭就是劍。

江大力雙目直視謝曉峰，集中精神，似乎要用目光刺入謝曉峰的雙眼。

謝曉峰的雙眼中亦像是有劍光亮起，回應目光。

二人這已是進入了神思擊技的狀態。

與方才謝曉峰和丁鵬一戰之時如出一轍。

練武的下乘方式是站樁，中乘便是練招，上乘便是神思擊技，更注重心靈與精神上的對碰交鋒。

看似雙方在形體上都沒有對碰，實則心靈與意志已在進行激烈的對抗。

這種狀態，非高手無法理解，非同一層次的人也根本無法進行。

江大力眉心祖竅內的陽神突然掠出，那一刹，一股金剛不朽、顛撲不破、雷火陰陽的氣息便霎時散發而出，以他身體為中心，立時產生了一種無形的氣場，是為道場。

道乃是金剛不朽、顛撲不破的逆天大道。

心安之處即為道場。

氣乃鬼神，肉眼不能見，唯有心靈，才能感應。

在那同時，謝曉峰的陽神亦是掠出，猶若被清凌凌的霧水洗滌過的旭日，顫微微蹈雲穿霧，忽悠悠向九天飛起，平和卻大勢磅礴。

他本可陰陽二神齊出，卻仍只出陽神，便是不願以力壓人，此次較量，只在刀劍之爭，並非實力境界的比拚。

在與丁鵬一戰時，亦是如此。

而這也是正合江大力之意。

問刀，便要舍刀之外，再無他物，問的是刀，問的是道。

故而江大力亦是不願以力壓人。

二人目的相同，朝聞道夕死可矣。

茫茫人海，對手難求。

二人的陽神力量在出竅刹那，彼此的氣場輕輕一碰，宛如刀劍相交一起，在心靈世界中發出鏗鏘之聲。

一股只有丁鵬才能感受到的氣場陡變，隻覺得空氣一窒，心靈都宛如被一把刀和一把劍壓迫得喘不過來。

這種精神上的壓迫，已是江大力和謝曉峰的精氣神高度接觸後產生的風水場域變化。

下方仰頭圍觀劍峰上對峙的諸多江湖人，又再度看到了與先前如出一轍的一幕。

只見到黑風寨主江大力黑色披風飄飄佇立峰頂，與謝曉峰對峙不動，完全沒有交手的意思。

然而如風清揚、王語嫣、拳道神等人，卻都已是看出，江大力和謝曉峰已是交上手了。

只不過眾人均是在山下看山上的風景，眼睛看到的，卻就沒有丁鵬那般身處山中感受到的那麽真切了。

若是有人能在山上真正感受，那麽或許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悟性高的，可能就會誕生許多體悟。

此時，傷心小刀和一神等頂尖玩家，都已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他們已看出了些許端倪，面板也傳來了一些提示。

“您觀摩黑風寨主江大力與謝曉峰之間的對峙，仿佛發現了什麽，您若有所悟，修為點增加100，潛能點增加100，您對自身所學刀法劍法的理解加深，請繼續觀察，或許有機會頓悟......”

傷心小刀和一神等玩家紛紛動容，均自座位上起身，提氣縱身靠近劍峰。

然而劍峰這等絕壁，縱然他們均是玩家中的頂尖高手，輕功也不弱，卻也很難攀登而上，只能望著機緣而不可得。

而這時。

隨著江大力和謝曉峰的陽神氣場接觸，二人彼此的神意精神仿佛直接構成了一個縹緲的精神世界。

僅有丁鵬感受到，卻沒有人看見的心靈精神世界。

這便是最最巔峰真實的神意交鋒，也是江湖中最為凶險的戰鬥方式，一旦出現意外，形神俱滅。

便在這樣縹緲的精神世界中。

一道劍光化為銀蛇，突然掠過的刹那，又如狂風席卷大地，覆蓋向江大力那同樣雄壯魁偉且充滿陽剛氣息的陽神。

這劍光變化無比迅捷，然而只要是有變化，就必然會在變化的那一瞬間出現破綻。

好似狂風卷開大地時，豈非也難免有遺漏的地方?

可是當狂風吹過來時，又有誰能注意到這些地方?

這種破綻，本就只是這一劍本身變化中的變化。

也正如謝曉峰所說的，人生必然會有遺憾，劍法也必然會有弱點。

在那一刹，江大力同樣出刀。

直直地一刀，刀光在陽神加持下仿佛像是乍泄的春光般爆發，又像是砸在地上的雷霆電弧，恍如一輪小太陽爆炸。

恐怖的威勢瞬間如萬丈春光滾滾而過，與狂風般的劍芒交織一起，互相消融。

然而就在消融的刹那。

沉悶的雷聲突然炸響。

刀光居然在消融後又如沉浮的波浪再度蕩起，連續化作三道雷聲，襲向謝曉峰。

江大力平靜傳出心靈之聲。

“謝曉峰，這不是我要問的刀！！”

謝曉峰劍法一變，並不凌厲，卻很自然，更是恰到好處。

這一劍刺出之後，仿佛一瞬間就化作了十三道劍芒。

他的劍法本是輕靈如風，活動如水，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來時，你明明看見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過去時，流泉早已填滿了這空隙。

三少爺那一劍中的破綻，根本就不是破綻，而是完美的本身。

然而這十三劍一出，便像是風有了蕭索的殺聲，水化作滔天的洪流，天地間裡彷佛都擁有了強烈的殺氣。

奪命十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