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憑著直覺一直向前走去,也不知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忽隱隱望見前方似有光芒,越往前走,光芒越盛,原來便是出口。四人走出洞來,豁然開朗,陽光滿溢,直如到了仙境一般:鮮花鋪地,異香撲鼻,微風起處,鶯啼燕舞,諸芳鬥豔,萬象爭輝。
“這便是無願村麽?這裡的花都快把地面鋪滿了!”夏醉生雀躍道。
“醉兒,你仔細看看,這裡的花,有葉子麽?”花思酒道。
夏醉生聽說,蹲下身來撥開一片花叢一看,奇道:“思酒哥哥,這裡的花當真沒有一片葉子,地上也沒有任何青草!”
“境內開滿鮮花,卻無一草一葉,與傳說一致,當是無願村無疑了。”花思酒道。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見到青草,豈不一定就是無願草?”醉生道。
“理論來說,是如此。”花思酒躊躇道,“因此為了早日找到無願草,我們需要盡快搜索無願村!”
“咦,甄瀟去哪裡啦?”醉生忽然道。他們一道從彼岸門中出來,此刻甄瀟卻不見了蹤影。
“他應當是趁我們不備悄悄離開了。如此,我們這段時間更要打起精神,不要被他搶先找到了無願草。同時,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更要加倍小心,提防他為了獨佔無願草而偷襲我們。”花思酒道。
“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在附近找找有沒有落腳的地方罷。”蔚君道。
“說得也是。今晚總不能露宿野外。”夏醉生道。
三人繼續前行,只見眼前盡是奇花異種,爭奇鬥豔,瑰麗無比。醉生遠遠看到一群棕色蜜蜂高高地趴在花瓣上,那蜜蜂見人走到近前卻也不飛,身上鮮豔的色彩和花紋看來就像在開懷大笑一樣,醉生一揮手,幾乎碰到它腦袋,它還是一動不動。
蔚君見狀,笑道:“夏姑娘,你再怎麽揮手,它也不會動的。那不是蜜蜂,而是一種叫做蜂蘭的蘭花,它的外形酷似蜜蜂,從而吸引蜜蜂來給它授粉。這種蜂蘭在我朝極為稀有,只有大食國朝貢來的幾千株,沒想到無願村中隨便就長了這麽多。”
無願村中奇花之多之繁,即使見慣世面如夏醉生也不由嘖嘖稱奇,有的色澤豔麗,花瓣纖細堆疊,觀之如流淌的鮮血,應是曼珠沙華;有的翠色逼人,花冠大如圓輪,恰似猴子的眼睛,應是平滑圓盾芥;有的花冠狀如六角塔形,花瓣有一百片,層層堆疊,排列優美,應是十八學士茶花,還有一些造型奇特的花種,連夏醉生也不認識,不禁讓她感慨道:“這裡隨便一株花,拿到外面定是價值連城。”
“夏姑娘,你看這朵花。”蔚君的手指穿過姹紫嫣紅,忽然指向了一株不起眼的花朵。
這朵花比起旁邊爭奇鬥豔的群芳們顯得十分樸素,只有三個花瓣,分別是紅、藍、紫三色,除此之外,顯得十分平凡。
“這花……叫做箴花。我只在傳說中聽過。只要服下它的花瓣,便可以預見未來的災禍。服用箴花花瓣的人從來不會說謊,如果他說一個人只剩下三天壽命,那麽那個人絕活不到第四天去。傳聞,天下第一的佔星師悲歌,就是服用了箴花花瓣,他的預言才無一落空。”蔚君撫摸著箴花道。
“可以預見未來?那不是很厲害麽?那我現在就吃了它,不就可以預見我的將來,看看……”夏醉生的手已經碰到了箴花花瓣,說到這裡,卻是臉上微微一紅。
“看看將來,誰是你的如意郎君?”蔚君哈哈大笑,
拍掉了夏醉生摘箴花的手:“服下箴花花瓣雖然可以預見未來,但古往今來,幾乎沒有人願意服下它。夏姑娘,你可知道是為什麽?” “服下箴花花瓣者,可預見未來,卻會厄運纏身,不得善終。”花思酒插口道。
“不錯!正如花小兄弟所言。如此,夏姑娘,你還想服用此花麽?”
夏醉生忙擺手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可是,那位悲歌佔星師又為何要服下此花呢?難道他不怕厄運纏身麽?”
“也許他有即使身纏厄運也想擁有的東西吧。”蔚君指著前方道,“前面有個廟。我們今晚有落腳的地方了。”
三人自從進入無願村還未見過一個活人,在這樣一個古怪又美麗的地方竟然蓋著一座廟宇,不由令三人好奇不已,三人加快步伐來到廟門前,古樸的木門看來已年久失修,上面隱隱布滿了劃痕和刀口。
夏醉生上前輕敲門扉,拉長聲調道:“有人在麽~”她連敲三次,都無人應答,輕輕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
夏醉生扶著蔚君,三人一起緩緩踏進了廟門。天色已暗,廟裡一片昏暗,只能隱隱看著一些輪廓。夏醉生在黑暗中摸索著,忽然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那東西中間有兩個大孔,夏醉生隨手丟了出去,又摸摸摸,這次終於給她摸到了想到的東西:那東西細細長長,材質韌軟,夏醉生摸索著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它,只聽“蓬”的一聲,火光霎時間照亮了整座廟:
原來醉生撿起的是一座銅腳燭台,蠟燭的光細軟溫柔,映得上面端坐的白玉神像面容都柔和起來,那神像的臉美麗嫵媚,似喜似嗔,眼波流轉間,竟似活了一般,檀口輕張,像是正在向面前的人訴說著什麽。她面容柔美,身上卻穿著鎧甲,一雙手中抓滿了武器,刀、劍、槍、鞭,無所不有,背上背著弓箭,威風凜凜,竟似戰神一般。
那神像的眼睛是如此奪人心魄,不由讓夏醉生看得呆了。
“夏姑娘,你看那裡。”蔚君忽然出聲,打斷了夏醉生的癡望。
夏醉生這才如夢初醒,向蔚君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地上白生生躺著一顆人的骷髏頭,兩個黑漆漆的眼洞對著自己,醉生頓時嚇得冷汗涔涔,連忙躲到了花思酒身後,原來自己方才丟出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人的頭蓋骨!
醉生躲在花思酒身後,偷眼打量了一圈廟宇,道:“思酒哥哥,這廟的牆上、地上到處都是暗紅色的血跡,廟裡供奉著一尊美人戰神像,神像身前供著的,不是瓜果,卻是一排排的骷髏頭。”
花思酒聽醉生將廟宇描述得如此細致,那定是為了自己,心中忽然一動,想起醉生對自己所說的話:我可以像洗塵那樣,當你的眼睛。她那時話聲哽咽,該是哭了罷?
想到這,花思酒勉強收攝心神,道:“這地方果然古怪,不宜久留。”
“可是天色已晚,除了這裡,我們別無去處啊。”蔚君道。
“也罷。看來我們今晚只有暫歇此處,明早再做打算。我來守夜,你們歇著便可。想來只要留心些,應該不會有什麽事。”花思酒道。
“如此甚好。”蔚君撫須道。
“這附近有條河,我去河裡捕些魚來,醉兒你就去附近撿些樹枝來好麽?”花思酒道。
“好啊,思酒哥哥。可是,你怎麽知道這附近有河呢?你又怎麽捕魚呢?”夏醉生好奇道。
“我聽到這附近有水流的聲音。醉兒,我的聽覺比常人靈敏些。至於捕魚麽,只要把它們全都震暈了,撈上來不是很簡單麽?”花思酒微笑道。
“哈哈,那我就去撿些樹枝來生火。蔚前輩,思酒哥哥,一會兒見!”夏醉生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好在這裡雖然沒有乾草,也沒有枯葉,但還是有許多枯枝散落在地,夏醉生就一點點收集起來,用外裙兜起來。一路行來,夏醉生覺得已經收集得足夠多了,就慢慢向回走去。可是夏醉生記憶中明明是這個方向,卻越走越不對,醉生想要返回,卻再也辨不清東西南北,她左繞右轉,卻越來越往樹林深處而去,離那座廟越來越遠。
夏醉生不知所措,她兜著一大捧枯枝,迷路在樹林之中,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完了,今晚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夜色如潮水般翻湧不息,將醉生的身影淹沒了。烏雲蔽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沙拉沙拉”的聲音,並且離自己越來越近。
是誰?難道是甄瀟?
醉生不由地靠在身旁的古樹上,屏住了呼吸,她此刻兜著滿裙的枯枝,反擊極為不便。醉生默默地祈禱那聲音從自己身旁穿過,別注意到自己,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醉生只聽得那聲音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轉眼間醉生甚至能感覺到那人的呼吸都噴在自己臉上。
沒辦法了!醉生一翻裙子,將所有的樹枝都向面前砸去,然後轉身就跑!
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悄無聲息地拉住了。
醉生毛骨悚然,正要用力掙脫,卻忽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醉兒,是我。”
醉生聞言,長舒了一口氣,心臟猶然砰砰狂跳,道:“思酒哥哥!你嚇死我了!”
“抱歉,醉兒,忘了先喊聲你的名字。”花思酒抱歉道。
“思酒哥哥,你怎麽知道這裡是我?”
“你要聽官方回答還是私人回答?”花思酒一邊彎腰在地上摸索著撿起樹枝,一邊道。
“官方回答是什麽呢?”醉生道。
“每個人的呼吸,腳步,氣味,都是不一樣的,而對我來說,我對這些格外地敏感,因此我可以很輕易地分辨每個人,甚至比平常人更快地認出一個人。而且,我說過,醉兒,你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曼陀羅香氣,是其他人都沒有的。這就是官方回答。”
花思酒從懷裡摸出一個火折子,摸索著點燃了樹枝,霎時間,火光映亮了一雙清澈的眼眸,火光倒映在那雙眼眸中,顯得那雙瞳仁熱烈又溫柔。
那是多麽溫柔的一雙眼睛啊!
可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卻看不見這世間的一切美好……
醉生不由地心中一痛,心不在焉地道:“那私人回答呢?”
“只要是你,我就是認得。”花思酒突然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