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戰場之外的一座小樓上,還有兩個人也正好觀察到這一幕。
一人身著雪白色錦衣,面貌英俊儒雅,手執一柄白色綢扇,莫約四十多歲樣子。
其綢扇上畫著一些美麗的粉紅色小花瓣,寫著“花漫天”三個大字。
另一人身著紫色錦衣,面貌英朗而不失溫和,手執一把相似的白色綢扇,也是四十多歲樣子。
其綢扇上寫著“千鈞”二字。
兩人對石棱剛剛的表現只是淡然點了點頭,但很快就將目光注目在嶽北秋身上,他們敏感地覺得那才是真正需要關注的人。
嶽北秋似有所感,不由反望過去,雙方略作注目,便將目光再次投在擂台上。
盛岩開始了主動進攻,身影一閃,長槍橫掃而過,氣勢極為強盛。
石棱不敢有過多的花哨動作,以免被對方抓到機會一舉將自己打敗。
面對對方的橫掃,石棱一個飛跳避開。
但盛岩立即抓住機會,換雙手執槍,使力上下彈動槍尖,但這不是用來擊敵的,只是用來調整橫掃的姿勢,以便使槍尖轉為上旋。
不過石棱飛跳之時就想到對方肯定還有後招,他也沒將安全放在一個跳躍上,身影反向對方飛撲而去。
只要近得了身,以自己的雲蟒拳,對方可能不再是對手。
盛岩冷哼一聲,立即收槍,雙手從中執槍,前後轉動槍杆輪擊撲來之人。
石棱也沒想到對方槍法變化如此多端,眼下隻得硬扭身形往旁邊摔去。
石棱方摔落地,對方長槍立即斜刺而來,不過是用槍尾,也算是極有分寸。
那槍尾在地面刺了好幾下,皆被石棱翻滾躲開。
盛岩得勢不饒人,雙手執槍,一個飛跳,槍杆猛向石棱身上打去。
石棱一掌猛拍地面,借力一個滑鏟穿過盛岩下方。
啪的一聲,盛岩一槍空擊地面。
石棱翻身撲向盛岩後背。
後者感覺到風聲不對,整個往前翻身一滾,掄槍反掃。
石棱不由旋動身體避開那一槍,同時跪落在對方身上,不過雙膝著地,並未直接墊在對方身上,一手抓住對方的槍杆,一手掄拳欲打。
不過盛岩並未認輸,目光還是那麽堅定,雙手上不斷傳來的顫抖顯得力量比石棱遜色不少。
石棱不由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正常情況下,對手已經認輸了。
但盛岩沒有,即便力量有所不支也沒能讓他的心有一絲屈服。
石棱漸漸意識到了什麽,他知道對方一定有不可以輸的理由,於是緩緩起身,飛身下了擂台。
“你竟然主動認輸了,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嶽北秋的神色間反而有一絲欣慰乃至欣賞。
“我不想贏便不會贏,假如沒有你的內力我本來也打不過他。”石棱淡然道。
“打贏一個人不難,但在即將贏的時刻放棄贏,無疑需要足夠的境界。”
“我不知道什麽境界不境界,我只是希望這個世界美好多一點。”
“哈哈,我覺得你這樣的想法既美好又危險。”
“怎麽說?”
“舉個例子,你覺得商人為什麽要賺錢?”
“自然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財富。”
“沒錯,為了獲得更多的錢,商人不得不自私一些,也就是讓自己的售價略大於成本,這樣他們才有利可圖。
若無利可圖,商人遲早要破產,他們當然不會乾。
但這世間若沒有商人流通貨物,豈非只能男耕女織,再無變化,這樣的世間又豈有文明與樂趣。
但在商人的剝奪下,許多百姓生活艱難,他們不會憐憫百姓,或者說無力憐憫與幫助,又或者不願做這件明顯虧本的事。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商人最終無法帶給百姓以美好。
但商人必須存在,缺少了他們,世間就好比蠻荒之地。”
“但有商人的存在與我希望世間更美好一點絲毫不衝突吧?我盡自己所能,做一些簡單且相互體諒的事,這有什麽不對?”
“人的欲望就好像無底深淵,你要記住一點,你永遠無法徹底滿足一個人,幫助他人如果不能適可而止,你反而會成為他的魔鬼。”
“所以你現在就成了我的魔鬼?”
“哈哈,你不一樣,你很堅強,也很獨立,就算我幫你再多,你也不會把我當神,只會把我當成一個有情有義的兄弟。
我們可以說是同一種人,所以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你的魔鬼,你也不會成為我的魔鬼。”
“你會不會太高看我了?”
“現在來說的確有點,但你至少有這樣的潛力,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當然,不要誤會我嶽某人是因此才認你這個兄弟的。
若非你心中的俠義,那你可能就是我的敵人。”
“大哥,謝謝你。”
“為何謝我?”
“你不但救過我的命,還分我那麽多錢,又這麽認可我。僅僅一句謝謝,完全無法表達我的心意,這是我真心誠意的話。”
“好了,你我兄弟以後不必多說這些,只要你仍是俠義中人,我嶽北秋便永遠認你這個好兄弟。”
石棱點點頭,心中愈發堅定做一名真正大俠的志向。
倒是體內還有不少嶽北秋的內力, 三場大戰下來,隻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這時,一名書童打扮的少年來到近前,向兩人道:“兩位江湖朋友,我家公子有請。”
“好,請小友帶路。”嶽北秋見那書童眼中精光湛湛,顯然內力也是小有成就,語氣略帶幾分客氣。
書童帶著兩人走了較長一段路,遠離了鬥劍園那邊的聲響,幾近不聞。
隨後,三人走進一間環境清幽的院子,在一方小湖的中央有一座頗大的亭子,裡面有一張石質圓桌。
兩名打扮清雅脫俗的中年人正在一張棋盤上對弈,正是之前在閣樓上關注石棱、嶽北秋的白衣人和紫衣人。
看棋子數量,顯然才剛剛開始。
三人從一條走廊走到亭子裡。
兩人轉頭看了三人一眼,紫衣人向石棱、嶽北秋點了點頭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無需拘禮,請坐。”
書童走到紫衣人身後站定,用他的方式暗中告訴石、嶽二人,這裡的主人就是紫衣人。
雙方甚至都沒有通報姓名和來歷,似乎這並不重要。
白衣人向兩人點了點頭,淡然而不失優雅地將一枚棋子按在一個交叉點上。
嶽北秋微微點頭一笑,但卻沒有坐下,而是雙手抱臂,默默看著兩人下棋。
石棱也不由抱臂而立,從氣勢上說,反倒比嶽北秋更勝一籌。
一來他更高大一些,二來也更健壯一些,三來目光更為迫人。
但嶽北秋身上的那股淵渟嶽峙的氣息卻也讓人難以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