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猛地一怔,這才注意到陳君如手中的手機,他不再理會神秘的黑袍人,而是在陳君如身邊蹲了下來:“你報警了?”
陳君如像是認命了一般,眼中流淚不止地看向了葉沉:“我殺了他......我突然就擁有了那種力量......我不知道那樣會害死他,我只是跟往常一樣跟他開了個玩笑......”
從陳君如斷斷續續的描述中,葉沉大概了解到了眼前慘劇的起源——陳君如的父親今天在家照顧發燒的陳君如,期間有一件聯邦快遞送到了家裡,而快遞裡是陳君如買給父親的禮物,本意是慶祝父親終於找到了新的工作,一家人的生活終於要踏上正軌了。
這件事陳君如跟葉沉商量過,最終兩人一起挑選了一個精致而實惠的打火機,快遞裡裝的就是這玩意兒。
陳叔叔很好奇地問了一句裡面裝的是什麽,陳君如就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不能告訴你,你自己打開就知道了。”
陳君如並不知道那一句“不能告訴你”直接啟動了“泄密者”能力的機制,於是她無比絕望地看著父親被快遞中噴湧出的白光轟穿了胸膛,當時就已經情緒崩潰——黑袍人是突然出現在屋裡的,隻比葉沉早來了幾分鍾。
那時候陳君如剛剛覺醒超能力,能力還不是十分強大,“泄密者”的毀滅白光只有那麽一道,所以沒有產生多大的動靜——但是無論如何,陳君如都用超能力殺死了她的父親,這種行為甚至輪不到法律來進行審判,光是陳君如內心的罪惡感都能毀掉她的人生......
如果這是個人渣父親,但興許接下來的劇情還能轉向東野圭吾的《白夜行》,可問題就在於死者是一個非常好的父親,雖然他的一生坎坷而辛苦,但他沒有任何對不起這個家庭的地方,在妻子病逝後強忍著悲痛獨自撫養陳君如長大,連葉沉這個外人都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
陳君如一點也不因為他的父親曾經是一位下崗工人而自卑,相反她在提起父親的時候只有驕傲和自豪,她從不避諱在同齡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父親。
可現在他死了,死在了自己女兒的面前,這對陳君如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衝擊,所以現在葉沉很擔心陳君如的精神狀況。
“沒事的,沒事的。”葉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沒有那麽難看,“這是場意外,你不是有意的,警察也不可能想到什麽超能力,你不會有事的......”
“嘖嘖嘖,可是這種離奇的案子一般都會移交給異常事物收容局呢。”黑袍人在一旁假惺惺地關心道,“在那裡你要先經歷能力安全性的評估,像這種能夠輕易殺死一位成年人的能力呢當然是十分危險的了,然後你就會被強迫使用一種名叫修普諾斯之血的特殊試劑,這種試劑可以抑製你體內的超能力活性,代價是連你本人的生命欲望都會降低,據我所知能夠成功接受這種試劑的治療並活下來的能力者不超過百分之二十......”
“你他媽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葉沉轉身對著黑袍人爆出了粗口,在這種緊要關頭這個神秘人還在如此刺激著陳君如,他是巴不得陳君如自尋短見嗎?
“與其落到異常局的手裡,不如加入我們,一個更加自由的組織,”黑袍人毫不在意葉沉的惡劣態度,而是對陳君如循循善誘道,“我們對你的‘泄密者’能力十分了解,可以教會你如何控制住它,而我們也很擅長在異常局的眼皮底下隱藏起來——加入我們,
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我們都可以幫你處理,你可以繼續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黑袍人的話語極富誘惑和煽動性,向來不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葉沉居然都有些被他說動了,這並不是因為黑袍人所說的條件有多麽的誘人,而是他的聲音似乎帶有某種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信賴的感覺。
葉沉不安地看了一眼陳君如,這個絕望的朋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聽到黑袍人提出的條件後眼神明顯有些動搖,這讓葉沉保持了內心的最後一絲理智,有些掙扎地開口道:“加入你們,然後像老鼠一樣在黑暗中生活?那樣的話她還不如去搏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
“我只是一個邀請者,你們不信任我,我能夠理解,”黑袍人面對葉沉的質疑毫不惱怒,而是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不過我們並不是一個毫無目標的組織,至少我們會給陳小姐提供一個機會,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葉沉還想說些什麽,陳君如已經站了起來,擦幹了自己眼角的淚水,站到了葉沉的身前:“我加入。”
“陳君如,不要輕信他,他肯定也是超能力者!”葉沉已經隱隱看出了黑袍人的能力:這家夥的話語如此具有煽動性是十分異常的一件事,所以應該是他的能力效果讓人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了信任感。
陳君如搖了搖頭:“葉沉,我不想進監獄,我也不想去跟那個所謂的異常事物收容局打交道——我隻想普普通通地活著。”
“如果他在騙你呢?也許加入他們才意味著永無安寧!”葉沉有些焦急,不知道陳君如是受了黑袍人能力的影響,還是已經精神錯亂了,“官方的機構雖然嚴苛,但至少也不會拿你的生命開玩笑!”
陳君如慘笑道:“你知道今天我爸爸為什麽在家嗎?他申請到了住房貸款,我們家很快就能搬出這個糟糕的蜂房公寓,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所以他非常高興地跑回來告訴我這個好消息,然後就發生了這些事情......”
“可到底是誰逼得我們一家只能住在這種狹小的公寓裡十幾年?”陳君如的聲音陡然升高了起來, “聯邦的人工智能潮讓爸爸丟掉了工作,讓媽媽為了維持生計積勞成疾病死......聯邦根本就沒有在乎這些丟掉了工作的人的死活,你讓我怎麽相信那個所謂的官方機構?”
“陳君如......”葉沉突然間明白了什麽,作為朋友的他知道陳君如還沒有從意外弑父的傷痛中走出,她現在瘋狂地想找到一個理由,來讓她能夠稍微緩解內心的罪惡感,所以陳君如現在隻字不提父親的死亡,而是控訴起了聯邦對他們一家的不公,好像這樣就能把父親的死全部歸罪於外因。
“那麽,請陳小姐跟我來。”黑袍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陳君如跟自己離開。
陳君如正準備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她的手腕卻被葉沉拉住了。
葉沉違背了管家爺爺留下的忠告,幾年來從未使用過自己超能力的他用偽裝之手把自己的樣貌變成了陳君如的父親,面對一臉震驚的陳君如,葉沉歎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去。”
“非常歡迎。”黑袍人似乎早有預料。
“蠢貨,你又沒有殺人!你沒必要要來摻和這趟渾水!”陳君如很快看出了葉沉的目的——他想頂著自己父親的臉和自己一起出現,這樣陳君如就等於有了不在場證明!
葉沉最後回望了一眼陳君如父親的屍體,盡力做出了一個開朗的表情:“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我也不會讓你獨自走下去的。”
(回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