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色沙漠。
沒有烈日、沒有高溫、沒有讓人心煩意亂的沙塵飛揚,整片沙漠裡只有無盡的白色細沙和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在這裡靜止了。
但如果此刻有神靈在此俯視大地,就會發現這天地一色的純白世界中還有著一個小小的黑點在靜靜地蠕動著——那是無邊沙海中唯一的活物,而他正在緩慢而堅決地挪動著自己的腳步。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年輕男人,他的雙臂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手表,宛如一個誤入歧途的行腳商人。這些手表有名貴的機械表、有少年人常戴的電子表、甚至還有女性佩戴的精致腕表,它們的唯一共同點是無論是表盤上的指針還是電子表的讀數,都停在了“6點42分”這個時間。
男人看上去已經很疲憊了,他的嘴唇因為乾渴而開裂,他的皮膚因為乾燥而皸裂,但他的嘴裡依然念念有詞:“拜托你,拜托你,出口一定是這裡......出口一定要在這裡。”
“大家都已經死了,小靈死在了沙漠外面,進來之後老周最先瘋掉了,然後是陳曦,他睡死以後再也沒有醒過來,再然後是小風.....現在輪到我方喚羽了嗎?”
他踉蹌著倒下,無垠的白色沙海似乎就要埋葬這位可憐的旅人了。
方喚羽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翻了個身子,背靠著無盡的白沙,仰望著純白的天空,喃喃道:“真累啊,不過終於......結束了。”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方喚羽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這一團光芒,作為自己人生最後的謝幕。
在這人生的最後時刻,他似乎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但他的意識又格外的清醒,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這半夢半醒之間,他好像看見了很多人在向自己招手,都是已經死掉的人,包括小靈、老周、陳曦這些支撐著自己走到這裡的同伴,他們站在很遠很長的一條河流對岸,自己有些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方喚羽?方喚羽?”他在死亡的邊緣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無邊無際的沙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他十分熟悉卻又陌生的柏油馬路。純白的天空不見了,天邊的太陽似乎正要落山,把最後一抹晚霞塗滿了整片天空。而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粉頭髮女生正發愁地叫著自己的名字,一邊用手輕拍自己的臉頰。
“啊,你終於醒了!隊長!方喚羽醒了!”粉頭髮女生看見方喚羽睜開眼睛,興奮地跑向了遠處叫人,方喚羽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條盤山公路的正中間,不遠處停著一輛漆黑的越野車,擋風玻璃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裂痕,方喚羽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隻覺得渾身酸痛——自己不會是被車撞了吧?
不,比起這個更加重要的是,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被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叫著名字?而且自己的衣服為什麽也變成了和那個女人一樣的黑色作戰服,背後甚至還掛著一把步槍?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穿越了,像無數小說中那樣在死亡後穿越了,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因為自己的手腕上戴著一個純黑的手表——這是自己的手表!
更令他駭然的是表盤上的時間,恰好是“6點42分”這個對他來說噩夢一般的數字,這讓他一個激靈站起,以為自己依然沒能逃出那個純白色的世界,
好在依然在轉動著的指針讓他稍微冷靜了下來。 “方喚羽?你怎麽了?”粉頭髮很快領回了一個同樣穿著作戰服的中年男人,只是這個男人看著一臉驚惶的方喚羽,神情有些古怪。
“我……”方喚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口令。”中年男人將女人護在了身後,背上的步槍一抹就已經到了他手中,並且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方喚羽,“我隻重複一遍,念出我們的口令,方喚羽!”
“這是哪兒?我不認識你們!”方喚羽哪裡知道什麽口令,只能將自己的疑惑和盤脫出,期望能夠稍微穩住面前的男人,“我……”
“砰”的一聲巨響,方喚羽錯愕地看著眼前冒煙的槍口,眉心中彈的他頹然地向後倒去,沒有想到眼前的中年男人居然毫不猶豫地開槍了。
“這是什麽危險的世界啊?”方喚羽的意識在渙散著,他歎了一口氣,按動了自己手腕上的漆黑手表。
“報告總部,這裡是黑狐小隊,我們有一名隊員疑似受到異常事物影響,很有可能被穿越者附體,為了任務安全已經將其擊斃。”中年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耳邊,似乎在用耳麥與上級交流著什麽。
一旁的粉頭髮女人雖然震驚,但似乎也見怪不怪地走向了方喚羽的屍體,遺憾道:“怎麽會這樣呢,方喚羽就是被運送異常事物的車子撞了一下而已,居然就這麽……”
女人正準備將方喚羽的遺體收拾到車上,微眯著眼睛似乎不願看清自己隊友的淒慘死狀,卻沒看到這個被一槍爆頭的男人頭上的彈孔正在急速地縮小著,子彈從槍口中自行退了出來,仿佛一場詭異的倒放電影——然後方喚羽的“屍體”就違反物理規律地從地上彈起,在粉頭髮女人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的瞬間就用兩隻大手扼住了女人的咽喉。
中年男人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時卻看見被自己擊斃的隊員方喚羽正用手臂死死地勒住女人的脖子,頭上沒有一點傷口,對著自己無奈地開口道:“我也不想這麽做,但在你再次把我爆頭之前,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呢——用這個女人的性命作為交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