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密林。
魏合提著人沒跑出多遠,顛簸下,薑蘇緩緩蘇醒過來。
“魏合....!?”她一眼便借著月光,看到單手提著自己的人。
“是我。”魏合目不轉睛,飛速移動中。
黑暗樹林在他兩側飛速掠過,宛如浮光掠影。
“我們,現在在哪?”薑蘇忍不住問。
“不知道。”
“周圍,安全嗎?”
“不清楚。”
“.....能說點好消息麽?”薑蘇抹了把臉上淚痕。
“你和老師都還沒死。”魏合回答。
“.....”
魏合忽然一個急停,側身躍起。
噗噗!
兩聲悶響下,兩把飛刀精準釘在他原先所站位置。
一聲輕咦從背後傳來。
“居然這都能躲過?”
一道黑影從林中急速奔出,在一簇灌木邊站定。
月光照亮他一側的身體,那赫然是一名手持銀環大砍刀的絡腮胡大漢。
魏合轉過身,將兩人放下。
“你是誰?”
“鄙人血衣幫大護法袁....”大漢話未說完,當頭感覺一陣惡風。
他急忙往左一閃。
一道物事從臉側劃過,勁風帶得他臉頰生疼。
“你!?”
噗。
忽然一聲脆響從身後炸開,似乎有什麽粉末從身後爆了。
還不等他回頭看,正面魏合一步跨出,身形轉眼掠過數米,一拳朝他打出。
“五息。”
“殺你。”
黑暗中,魏合全身急速膨脹,凝神屏氣,雙拳急速化為漆黑,五嶺掌回山拳兩種勁力宛如絲線纏繞在雙手。
飛龍功運轉到極限,他滿臉青筋畢露,雙臂九霞花宛如血色紋身,蠕動纏繞。
“狂妄!!”
那人刀身一震,全身氣血翻滾,勁力纏繞刀刃往前一斬。
不料魏合猛地停頓,在距離他還有兩米時停下。
嘭!
順著慣性,五道灰柱從魏合背後噴湧而出。鋪天蓋地朝對方撒去。
“卑鄙!!”大漢狂吼一聲,閉嘴閉目,刀光連卷,試圖將毒灰扇回去。
只可惜,黑影一閃。
魏合繞身側面,悄無聲息一掌打中此人腰腹。
噹!
這一掌打在堅硬之物上,看質感似乎是某種內甲。
此時大漢奮力揮刀,明顯塗了毒的刀刃,泛著藍汪汪光澤,朝他一下削來。
在明顯不知道對手塗了什麽毒的情況下,一旦受傷,很可能結局就是死。
但魏合不退反進,側身驚險避開刀刃,一掌拍向對方胸膛。
嘭!
兩人急促之間對了一掌。
大漢用另一隻手擋了魏合這一掌。
只可惜,他當時便感覺掌心一痛,抬手一看,手上赫然多了一個血洞。
不止如此,他手掌到小臂,整個左手都迅速麻木失去知覺。
這不是毒素能做到的,這是對方勁力比他強出很多,才會如此。
“你....!?”大漢又驚又怒,倒退想跑。
可惜,魏合身形一晃,再度疾衝上前。
兩人一觸及分,擦身而過。
魏合甩掉手上鮮血,快步離去。
不多時,那血衣幫大漢站立的身體噗通一下,摔倒在地,胸膛處硬生生塌陷進去,幾成空洞。
此時剛好第六息。
......
......
......
道觀中。
魏瑩攙扶著鄭師,小口小口的給他喂著熱湯。
可惜鄭富貴嘴唇發白,已經沒什麽血色。
他全身都在發抖,體溫越來越冷,眼神瞳孔也有些渙散起來。
魏合,薑蘇,張奇,歐陽琳,都站在一旁。
“我...”鄭富貴嘴裡的湯水溢出,根本咽不下,反而是一口血從喉嚨裡湧出,流了一胸膛。
薑蘇忍不住低聲哭起來。
魏合面色難看,伸手緊握著鄭師的手。
在回山拳的這幾年裡,鄭富貴不曾虧欠他們,朝夕相處下,日積月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此時看到鄭師如此,兩人都心頭難受。
“不要傷心...”鄭富貴虛弱道。“洪家堡也好,七家盟也好,他們都不想我們武師盟存在。他們要的不是一個完整的武師盟,所以,我們必須被打散。”
他抹了把嘴邊的血,歎息一聲。
“雲老太過自信了,以為洪家堡會注重名聲,必定來救。他卻不知道,救早救晚,也是不同的。
我走時,城內已經有火光了....是內城方向。”
他抬眼看向魏合,薑蘇兩人。
“我回山拳算是完了,不過沒事....重傷我的那家夥,也被我和老韓聯手斃了。不用你們報仇。”
“另外,我把門內一部分的糧肉藏在少陽山下的一口深井裡,想要的你們自己去找。”
“洪家洪家,洪道元那家夥做不出這種事,這次必定是他爹那個老狐狸。事後一切惡名都自己抗下,如此洪家堡以洪道元仁義之名,便能收攏殘余,壯大聲勢。好計謀,好心思!”
“還有青都派那邊,早先明明應下了我,現在也是背信棄義,可惜我還是明白得太晚了點。”
他精神似乎好了點,說話也順暢了許多。
“魏合。”
“弟子在。”魏合連忙回應。
“我有黃金萬兩,肉田一份,根本圖一卷,想要麽?”
“.....”魏合一愣。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所以這些我只會留給你。那錢,我就放在....”鄭富貴一頓。“放在....”
“我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不過那個地方,應該不會出問題。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決定把東西放到哪裡。”
他歎息一聲。
“可惜我女兒不爭氣,女婿也是廢物,如今我這樣,也不知道他們還過得好不好。”
“老師.....”魏合想問錢的事。
“不用安慰我,我沒事。”鄭富貴揚手歎息。
“人老了,總有些東西看不透,看不穿,年輕時候,年少輕狂,天賦過人,那時候目空一切,在門內春風得意。現在到老,還剩得下什麽?”
“老師....”
“不用擔心,我還好,只是有些感觸,等你們老了之後,也會和我一樣。
這一趟後,我打算找個地方好好休養,身體傷了恐怕以後也難了。不過底子還在,當個普通人沒事。”
鄭富貴坐起身,端起肉湯一飲而盡。
“錢和東西,我本來是打算留給女兒的,可留給他們,肯定就沒了,不是拿去變賣,就是被人搶走。有些東西,對普通人來說是禍害。”
他長歎道:“所以,我才把東西和錢都拿出來,放到那個地方。想來想去,只有那裡最安全。”
他看了看魏合,薑蘇。
“我曾經發誓,這一輩子總要活出個名堂!現在看來,我翻騰了一輩子,到頭來剩下了什麽?”
“對了,我好想還沒說那地方是哪,對吧?你看我這記性....”鄭富貴笑了幾聲,拍了拍自己腦袋。
“那地方,就在....”
他伸出手,猛地從自己身上抽出來一疊東西。
“在這兒!”
鄭富貴看著魏合和薑蘇一臉懵逼的表情,忽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揮著手裡的東西。
“你們啦,你們....就這點出息!”
笑著笑著,他眼睛鼻孔耳朵都流出血水。
魏瑩猛地捂住自己嘴巴,扭過頭不敢再看。
笑聲漸漸偃旗,鄭富貴眼珠睜著,手裡死死還拽著那疊包著毛皮的東西。
他就這麽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沒了氣息。
魏合和薑蘇退後一步,跪地,朝他認真扣頭在地。
“請老師走好!”
魏合平靜道。
“請老師...走好。”薑蘇已經泣不成聲。
火光搖曳,鄭富貴蒼白的臉上隱隱透著一絲釋懷,一絲不舍。
........
........
........
嗤。
一支箭矢遠遠拋射而上,劃出一條優美弧線,越過飛業河,越過大片城門前空曠土地,狠狠釘在飛業城頭木質城樓上。
哚的一聲悶響下,守城的兵卒有氣無力的睜開睡眼,把手上的草餅幾下塞進嘴裡,看了看外面。
十來米高的城牆上,從塔樓裡往遠處望去。
遠處一片荒涼,大片荒蕪的良田滿是乾裂,正中間的馳道上,隱約有什麽東西正在飛起。
那東西黑壓壓的一片,似乎是蝗蟲,又似乎是....
“敵襲!!!”猛地兵卒一聲厲吼,死命的拉動警鍾不斷撞擊。
剛剛才救完火的內城裡,又是一陣兵卒湧動。
青煙還沒散完,一隊隊兵卒在各隊正的帶領下,飛快衝出,攀上城牆各處。
城門緩緩加上支架,一片片滾石被運上千米長的城牆。
圓木,金湯,火油,大量的守城物事被流水般不斷匯聚。
此時,大片黑壓壓的箭雨從天空拋射落下,宛如雨點,密密麻麻的射倒大量守城兵丁。
戰鼓聲響起。
城外三名體型雄壯, 虎背熊腰的武將,騎馬一路奔馳,來到城前停下。
一名身材矯健的青年武將,縱馬往前一步,看著飛業城上方密集如蜂的人頭。
他伸手一招。
一旁武將遞來一柄長矛。
“飛業百姓困苦,吾不忍傷及無辜。”
他握住長矛,策馬在原地轉了幾圈,猛然高喝。
“歐辰何在!可敢一戰!?”
“大旱連連,你七家盟積糧不放,民不聊生,今,我洪道元便要替天行道!還飛業一個朗朗乾坤!!”
他手臂隆起,全身肌肉宛如膨脹吹氣般,迅速變大,一股股巨力如流水波浪,匯聚到右臂上。
“去!!”
唰!
刹那間長矛從他手上消失。
長矛破開空氣,發出一聲尖嘯,宛如炮彈射向碩大的飛業城牌匾。
“你敢!”
一道人影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手持長棍,流星般重重一棍砸在長矛上。
嘭的一聲巨響下,城牆前半空亮起一團火花。長矛被砸歪,彎曲彈飛。人影也順勢借力,飛躍回城牆。
“殺!哈哈哈哈哈!!!”洪道元狂笑一聲,從馬背上縱身而起,抽出背上黑槍衝向城牆。
他身後大量黑壓壓兵卒,同樣舉盾衝向城牆。一架架攻城車朝著城門撞去。一具具攻城長梯被搭上去。
拋索伴隨著甩手石紛紛飛上城牆。
投石車不斷彈射出巨大原石,砸向城牆上方。箭雨分散射出,覆蓋兵卒。也有武道高手用力投射短矛,點殺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