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崇山吹噓了一陣，突然歎了口氣道:“算了，就不紙上談兵了。等回到鎮裡，還是趕緊跑路吧，我估計陳留馬上要來個回首掏，到時候咱們都得做俘虜。”

　　“什麽掏?”

　　“回首，掏。”劉崇山怪聲怪氣地說道，見楊曉軍和牛大一臉的錯愕，聳了聳肩，“這是我的家鄉話，就是回馬槍的意思。”

　　“你不是溪下鎮人嗎?這家鄉話我怎麽沒聽過?”

　　“可能是因為你讀書少吧?”劉崇山惡趣味地說道，“你這麽喜歡抬杠，不去當舉重運動員真是可惜了。”

　　楊小軍一臉的問號，這人在說啥，怎麽越說越聽不懂了?真是因為自己沒讀書麽?楊小軍陷入了沉思。

　　“你真打算要走的話，建議你往東。”牛大看著劉崇山認真說道，“東邊是大慶國，聽說大慶人生活富足，有屋又有田。”

　　“生活樂無邊?”劉崇山接口道，“往東的話，有多遠呢?”

　　“我也沒去過。可能好幾百裡吧。”牛大苦笑道，“我們楓林其實很小的，我之前聽統領說過一次，說整個楓林還比不得大慶國一個府那麽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牛大你走不走?走的話，你身手好，我就跟著你混了。”劉崇山忙開始預約抱大腿了。

　　“看看再說吧。”牛大不置可否道，“李奮和小軍家眷還在府城呢。”

　　“額。也是。”劉崇山也不介意，“沒事，我就隨口一說。”

　　“你們兩個也是啊，就不能想點好，萬一打贏了呢?”楊小軍插話道，“對了，秀才，你幫我扛兩把刀怎麽樣，拿得有點多了，扔了的話太可惜了。”

　　“你搜的銀子分我點，我就幫你扛。”

　　“呵呵，你想屁吃?”

　　“那你說個毛線，之前滿地都是兵器，我自己撿幾把扛回家他不香嗎?”劉崇山直翻白眼。

　　“好你個秀才，一會半個銅板都不分你。”楊小軍不甘示弱道。

　　“好了，你們又來了。天都亮了，趕緊回家才是。”牛大勸說道。

　　劉崇山一邊走著，還是伸手從楊小軍肩上扯過來一杆槍扛在了肩上。走了一會兒，劉崇山將槍拿在手裡揮了揮，問道:“牛大，你說我能練武嗎?”

　　牛大看了劉崇山一眼，見他問得認真，遲疑了下，說道:“練是能練，不過，只能練到強身健體了。”

　　劉崇山聽了，知足道:“能強身健體也不錯了，我這身子骨反正也不指望上陣殺敵。”

　　楊小軍難得沒有諷刺他，而是認真說道:“你真要練，還真就得練槍。刀槍棍棒裡邊，也就槍你還能耍耍。”

　　“你也是練槍的吧?”劉崇山記得楊小軍一開始也是拿著一杆槍，便問道:“我發現用槍的人好像還挺多的，對吧?”

　　“我與他們不一樣，你少拿我和他們扯一起。”楊小軍不滿道，“本來還想指點你一下，哼，這下你別想了。”說完，楊小軍快步往前走去，給了劉崇山一個後腦杓。

　　這人，真的是，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劉崇山有些無語。

　　牛大靠了過來，說道:“小軍還真不是一般的用槍之人能比的，他習的是楊家槍，很厲害的。”

　　“哦?他還是家門傳承?”劉崇山奇道。

　　牛大點點頭，邊走邊說道:“唉，當年他哥哥楊大軍，那才是用槍的高手。真打起來，我和他誰輸誰贏還不好說。唉，可惜了。”

　　“說說唄。”劉崇山八卦道，

“他哥哥怎麽了?”　　牛大慚愧道:“就是四年前那件事。”

　　劉崇山恍然:“原來他哥哥也在那次的事件裡死了?難怪你要堅持要查下去。”

　　“我看過大軍的遺體，是被人從後邊一刀致命。如果不是熟人偷襲，他根本不可能輕易被殺。那次死的一伍人當中，留下了四具屍體，還一人連屍體都沒有找到。”牛大恨道。

　　“死無全屍?”劉崇山奇道，“不會是這個人乾的吧?殺完人後，自己跑路了。”

　　牛大搖搖頭:“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這點，但是，人找不到了，還能怎麽辦?上面又不在乎我這幾個兄弟的死活，這事情便不了了之了。而且，若是僅僅憑著找不到屍體，就對我那個兄弟進行懷疑，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

　　“也是。我就是隨便瞎猜的，你別生氣。”劉崇山說道。

　　“沒事。”牛大不在意地說道，“事情也過去了四年多了，沒什麽不能說的。你要真想練槍，你就去求小軍，他刀子嘴豆腐心，會教你的。”

　　劉崇山眼珠子一轉，小聲問道:“他槍法比他哥哥怎麽樣?”

　　牛大無語道:“放心吧，教你是綽綽有余了。”

　　劉崇山“嘿嘿”一笑，緊跑了一段，趕上楊小軍道:“小軍哥，來，我幫你再背一把刀吧?”

　　楊小軍白了一眼劉崇山道:“一邊去。爺不教你。”

　　“這話說的，我就是單純幫你扛東西，我是那種勢力的人嘛?”劉崇山從楊小軍肩上又搶下來一把長刀提在手上，說道。

　　“你臉皮真厚。”楊小軍說道。

　　“哈哈，你這話說的，李奮也說過同樣的話。”劉崇山說道。

　　“咦?你還認識李奮?”楊小軍奇怪道。

　　“你教我練槍，我告訴你我們怎麽認識的，怎麽樣?”劉崇山討好道。

　　“呵呵，我不稀罕知道你們怎麽認識的。”楊小軍又白了他一眼。

　　“無情。”劉崇山吐出來兩個字。

　　三人走了一段，卻忽然見到前面不遠的一塊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仔細辨認下來，發現竟是一群傷兵。一個醫師打扮的男子正指揮著兩個人，把傷兵往幾輛平板車上抬。

　　這醫師正是李老四，他乍見遠處來了三個手拿刀槍的漢子，還以為是陳留人，嚇得爬上車就要跑，幾個能動的傷兵也掙扎地拿起了武器。

　　見似乎引起了誤會，牛大忙喊道:“別誤會，我們是溪下鎮的村民，不是陳留人。”

　　“咦?這聲音有點耳熟。”板車上的李老四站起來，眯著眼睛往這邊看了會兒，有些驚喜地喊道，“牛大?是你嗎?是你個狗日的嗎?”

　　“李老四?”牛大脫口而出。

　　“哈哈。牛大，真是你。這下好了，老子再也不用膽戰心驚的了。”李老四從板車上跳下來，“老子還以為漏了幾個陳留人過來，嚇死我了。”

　　“哈哈，李老四，你還是這德行，膽小怕死鬼。”楊小軍遠遠地嘲笑道。

　　“咦，楊小軍?怎麽你也在?也對，你向來是跟在牛大屁股後面的。”李老四恍然道，旋即又催促道，“快來幫我救人，有好些個快不行了。”

　　三人忙快步向前，劉崇山聽著一聲聲的哀嚎，看著一個個缺胳膊斷腿的傷兵，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咦，怎麽還有個書生?”李老四問道。

　　“劉家村的，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回來了。”牛大一邊解釋道，一邊和楊小軍將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兵抬了起來。

　　“放下，放下。我說抬這個了嗎?瞎搞！”李老四罵道，“抬那邊那個，這個先不管了。”

　　牛大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和楊小軍對視一眼，然後一齊小心地把人又放了下來。

　　“為什麽啊?他明明傷得最重?”劉崇山不滿道，“先救他啊，你們幹嘛又放下來?”

　　“閉嘴！”李老四一把將劉崇山推開，“你懂個屁，哪涼快哪待著去。”

　　劉崇山瞬間血氣上湧，剛想上前理論，牛大忙走過來一把拉住他，低聲道:“這個怕是不行了，把機會留給其他人吧，沒辦法，這是常有之事，聽李老四的。”

　　劉崇山一下楞在當場，看著奄奄一息的人，心裡不知道怎麽的，堵得慌！

　　平板車不大，橫著放了四個傷員， 就放不下了。李老四叫一人趕著車先走了，便開始裝第二輛。

　　“還好你們來了，不然我還得當車夫。”李老四一邊給一個傷者換了塊乾淨的白布，一邊指揮著牛大三人搬人。

　　“人都衝上去了?”牛大問道。

　　“可不是嘛，上頭有令，能喘氣的都得衝上去，沒辦法，誰讓咱們人少呢。”李老四歎了口氣，“這些還算好的，能被送下來，送不下來的我老李也沒辦法咯。”

　　“怎麽又投軍了?”楊小軍問道，“難道又治死了人躲軍中來了?”

　　“啊呸！楊小軍你再胡咧咧，哪天非毒啞了你不可。”李老四罵道，“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跟徐慶說的，說老子治外傷有一套，徐慶就逼著我參軍，跑都跑不了，真他娘的晦氣！”

　　“餉銀不少吧?”楊小軍問道。

　　“不少又能怎?命都沒了。”李老四歎氣道，“你就說這一個個的，但凡能家裡能有口飽飯吃，誰願意來投軍?”

　　又裝好一輛，李老四讓另一人趕著車走了。

　　“快把這邊幾個搬上去走了，康家橋那搭了營寨，不需要去到鎮裡。”李老四吩咐道。

　　“那剩下的幾個怎辦?”劉崇山問道，“把他們留在這等死嗎?”

　　“要不你留下來給他們收屍?”李老四冷冷道，“就屬你有心?你再大點聲，讓他們都聽見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只是個屁，百無一用是書生！”李老四譏諷道，“你要不忍心就留下來，我敬你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