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某處角落,劉崇山看著高台之上被五花大綁的白首老者,很是感慨。沒幾日前,他還是府中受學子敬仰的提學,現如今已然是命懸一線了。
這一切卻也怪不得誰,居安思危啊,弱肉強食的世界,就是這麽的殘酷。
“那下邊的人念什麽呢?”一旁的楊小軍吐槽道,“太吵了,啥也聽不清啊。”
“聽說是宣讀罪狀呢。”前邊,有百姓有些興奮地說道。
劉崇山聽了只能無語一笑,愚民啊,這老頭可是你楓林自家的官,何時輪到陳留人來治罪了?
“這上面除了白發老頭,其他的我都不認識。你倆認識嗎?”劉崇山問道。
牛大搖搖頭:“不認識。”
“咱們平頭百姓,也認不得這麽些官老爺。不過這幾個人寧死不降,都是好樣的。”楊小軍接口道。
一旁,之前應聲的百姓道:“罪狀都公布了,你聽不到嗎?說是以公謀私,不少的舉人老爺都是因為他的徇私舞弊才中的功名。你看下邊,有證人作證的。”
“你別說話,再說話老子一拳打爆你的狗頭!”楊小軍罵罵咧咧地威脅道。
“哎,你怎麽罵人呢?大家快幫我評評理,他憑什麽罵我?”那人不依不饒地叫囂道。
牛大按住暴躁的楊小軍,擼起袖子,瞪著那人道:“你還不閉嘴是吧?找打嗎?”
那人見牛大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才乖乖閉了嘴,然後鑽進人群不見了。
劉崇山拉了拉牛大,說道:“牛哥,我們往前擠一擠,有點吵聽不清,前面那個聲音我怎麽聽的有點耳熟?”
牛大二話不說,便帶頭往前擠進去。不少人被擠到一邊,但見牛大一副生猛的樣子,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待走近了些,劉崇山只聽到前邊熟悉的聲音道:“吳仁壽與吳祥叔侄二人,喪心病狂地指使閱卷官將本屬於我的試卷,篡改成了我堂兄劉崇山的名字。我不知他們與我堂兄有何不可告人的勾當,但是我寒窗苦讀十余載,本該屬於我的功名,卻生生被他們奪走了!此等畜牲行徑,令人不齒,人神共憤!”
人群裡,有人喊道:“這是真的,那個劉崇山後面兩科都沒考,我親眼所見,他卻居然得了第三名,說沒徇私舞弊我第一個不信!懲戒汙吏!”
人群盡皆嘩然,不少人跟著起哄道:“懲戒汙吏!懲戒汙吏!”
劉志孝乾咽了口唾沫,偷偷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有些小心道:“院、院長,可以了嗎?”
一身白衣的延青微微頷首:“行了,下去吧。”
劉志孝暗暗舒了口氣,快步往高台後面走去。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麽多人的大場合,現在腿肚子還在打顫!
至於他剛才所說,他覺得對得起自己讀書人的良心。院長把歸檔的試卷給自己看了,那劉崇山的後兩科試卷分明就是自己的。不會有錯的,堂兄他不仁,也別怪做堂弟的不義了!
人群裡,劉崇山心中劇震,他不知道堂弟的話有幾分為真,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自己確實沒有參加後兩科的考試。如此說來,自己後兩科的成績真有可能就是劉志孝的,那麽,問題來了,這吳仁壽和吳祥這麽做到底要幹嘛?難道真就為了給自己搞個第三名?
可別人不知,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這事情真的和他半毛錢關系沒有啊!他既沒有送錢送財,也與吳仁壽無親無故。劉崇山真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對著牛大楊小軍使了個眼色,
劉崇山將頭埋低,縮著脖子慢慢地往後退去。趕緊開溜,這裡現在太危險了!萬一被人發現,別等歐陽極動手,義憤的人群就得把自己踩死!本來隻想湊個熱鬧的,這下好了,劉崇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回家去。 好在主角光環保命,劉崇山安穩地退回到了人群外圍。松了口氣,劉崇山無語地說道:“你倆別這麽看著我,我真不知道怎回事?我就說吧,好端端的,哪來的第三,這不是坑我嘛!”
楊小軍調笑道:“你別真是府主的私生子吧?”
“別扯了,我跟他一點都不像。”劉崇山思考道,“估計是看我算學考的好,安排了點福利給我。不說了,這事算是過去了,反正這個功名我也不打算要。”
前邊,第二位“犯官”開始被公開罪狀,劉崇山三人站在外圍,也聽不到說些什麽。
沒過好久,應該是罪狀公布完畢了,只見四名儈子手提著大刀走上了高台。
眼見儈子手揚起了大刀,劉崇山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他不願見頭顱飛起的那一幕。
只聽人群突然一下炸裂開來,劉崇山睜開眼睛,台上的一切已經結束了。幾具無頭屍體撲倒在台上,劉崇山見到一名儈子手將幾個人頭拾起來,扔到一個木盆裡。
歐陽極從袖口扯出來一塊帕子,捂了捂口鼻,血腥味被風吹來,讓他欲作嘔。
錢同新早已不堪,他伏坐在案台上,身子如篩糠一般地在發抖。
歐陽極皺了皺眉,示意一旁的將領道:“速度些,帶其他幾個吧。”
那將領看了案台上瑟瑟發抖的錢同新,抿著嘴笑了笑,對著下面喊道:“帶他們幾個上來。”
高台下,得了命令的陳留士兵帶著第二批人往上走。
走在最前的一人,很從容地邁著步子,似乎上的不是刑場一般。
“你娘的,推什麽推,爺爺自己會走。”排在第二的是個魁梧的大漢,雖被五花大綁著,也是氣勢不減。架著他的陳留士兵又一腳踹在他身上,大漢譏笑道:“孫子,就這點力氣?給爺爺撓癢癢呢?”
後邊,半身衣裳帶著血的陳峰有氣無力地說道:“徐慶,磨蹭什麽,是不是怕了?”
徐慶啐了一口道:“你放屁,有大人和你陪著,我怕啥?”
“好,你不怕,那就快點走,我這傷口疼著呢。”陳峰臉色痛苦地說道,他的背上有一道幾尺長的刀口,在太陽下很是猙獰。
隨著三人被帶上高台,歐陽極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陳文傑身旁說道:“最後的機會了,陳大人。胡將軍特意發了書信給我,若是你願降,他可不在意侄子的死,放你一馬。”
陳文傑淡然地笑了笑:“那他們倆呢?”
歐陽極搖搖頭:“總有人要為胡進先的死負責, 畢竟本次最大的損失就是死了他胡進先,而且還是因為本王之故。”
“至於這個陳峰嘛,他給本王帶來的麻煩也不小。不過,本王也說了,我要找一個人,告訴我他在哪,我就饒他一命,還可以派人醫治刀傷。”
陳峰呲牙咧嘴道:“跟你說了我不知道,你讓我怎麽說?”
歐陽極沉下臉:“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王無情了。”
陳文傑卻是問道:“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道王爺有沒有興趣為我解惑?”
“說說看?”歐陽極眯著眼道。
“有人告訴我,你叫歐陽極,四年前一直在溪下鎮,乃是我楓林的學子。你如何一下變成了陳留的王爺?這身份差距也太過懸殊了。”
“告訴你也無妨。”歐陽極仰起頭,驕傲地說道,“我真名乃是曹飛陽,本就是先王血脈,只是十年前陷在了楓林罷了。”
“陳留王姓確實是姓曹,這麽說你還真是王爺?”陳峰有些驚訝。
歐陽極,哦,不,曹飛陽得意道:“你現在告訴我那人在哪,我饒你一命,如何?”
陳峰再次搖搖頭:“我真不知道,我連你問的是誰都不知道。”
曹飛陽並不理他,卻是看向陳文傑道:“陳大人,何人與你說起我的事?”
陳文傑歎了口氣:“王爺,時辰差不多了。”
曹飛陽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他默不作聲地走回到太師椅前坐下。
錢同新不敢怠慢,扯著嗓子道:“快,來人,行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