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神戰(上)

　被他拉開距離了！

　死亡纏繞滋生的恐懼剛剛退去，強獸人就從混亂中掙脫出來，立刻開始搜尋騎士的蹤影。

　隱形，根據情報，守護騎士裝備了可以隱匿自身的封印物，連擊中斷以後他一定會立刻退回陰影中，然後偷襲……強獸人馬爾巴士充斥血腥的雙目飛快掃過最有可能出現偷襲的立柱、牆壁、雕塑和陳設，野獸般的感知不放過纖毫蹤跡。

　“在找什麽呢?”格裡菲斯叩了叩劍鞘，算是打招呼，“你的原型，氏族聯盟的獸人勇士可不會這般驚慌。”

　他不躲也不藏，堂堂正正地站在一副月光林地的壁畫下，朝機警的強獸人揚了揚下巴。

　“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等生物相提並論，人類，”馬爾巴士發出嘶嘶的低吼，“我們是造物主的勇士，超越原始獸人的完美進化，力量、速度、精密度都遠在他們之上。”

　“哦?力量，說的是剛才那樣像女孩們拍粉底一般可愛的拳頭?貧弱貧弱，你還是找塊手帕繡花去吧！”

　強獸人的臉歪了。醜陋的輪廓，凸出嘴唇的尖牙都顫抖起來。

　“我要把你的頭扯下來，掛在腸子上風乾。”

　“謔謔，那你還等什麽?”格裡菲斯舉起雙拳，擺出格鬥的架勢，“快點過來，我來教教你，什麽是戰鬥。”

　強獸人高聲怒吼。他向著地面一沉，雙腿踢向大地，如炮彈般爆射而出。

　“我要打碎你的骨頭！2000磅重拳！”

　“嘭！”

　這一拳直接打飛了騎士的雙臂，甚至連胸甲都像爛泥一樣噴濺開來。馬爾巴士的拳頭穿胸而過，在格裡菲斯的身上鑿出了一個碩大的窟窿。

　但是，這一擊得手，馬爾巴士卻沒有絲毫的欣喜和暢快。命中的感覺就像一拳打進泥水淤積的沼澤，粘稠、阻滯的感覺甚至要把他吞吸進去。

　驚駭從凶殘的雙目中一閃而過，馬爾巴士赫然看見眼前的騎士正在像軟泥怪一樣溶解，化開。

　傀儡替身，這是個陷阱！

　呼嘯的風聲從背後響起。一張巨大的蛛網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不等強獸人掙脫就將他牢牢罩住。

　原本無人的地方，空氣突然如水波般搖動，格裡菲斯威武的身影從扭曲的波紋中現形。他手持一支犀利的投槍，熔岩般的流火正在槍刺上流淌。

　“你有半分鍾，”格裡菲斯冷冷地注視著捕食者蛛網下的獵物，“說，你的主人是誰?”

　強獸人突然暴起，用驚人的爆發力瘋狂撕扯。但是，極其堅韌的網索困住了他的手腳，甚至越收越緊，直至撕裂皮肉，在骨頭上發出讓人牙癢的切割聲。

　格裡菲斯揮手一擲，否決激射而出，洞穿了強獸人小腹，將他釘在地上。

　“還有27秒，26，25……”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馬爾巴士沙啞地笑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強健的肌肉腫脹起來，尖銳的骨刺穿體而出，撕裂了血肉。就在綻裂的皮肉下面，一層漆黑的骨甲正在像蟲子般蠕動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給你長長見識，現在開始，強獸人的真正形態！”馬爾巴士高喊道，“向我這樣的強者，還有一百零……”

　“呯！”

　話音未落，第二支否決投矛就呼嘯而出，擊碎了強獸人的頭顱。

　這具強壯的無頭之身刹時停止了異變，搖晃一下，栽倒在地。

　……

　“嗷——！”

　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在地底回蕩。這聲音不似精靈，也絕非人類，讓嘉拉迪雅回想起某些快要被忘記的回憶。

　但是，嘉拉迪雅來不及多想，黑色的線正在將她拖入黑暗中。被這些蟲蛇一樣的黑影糾纏之後，她感覺自己的思緒逐漸變得混亂而遲緩，手臂和肩膀十分滯澀，關節僵硬的像是被裹上了石膏。

　這些黑色的線扁平的如同影子，哪怕是用手去扯，也無法抓住沒有實體的它們。

　這是“收藏家”途徑超凡者的能力！塔金·亞蒙就在這黑線的盡頭。

　嘉拉迪雅立刻抽出藏在裙下的銀色餐刀，朝著絲線挑去。

　刀光閃耀的一瞬間，靈能激蕩，黑色的絲線被齊齊切斷。有什麽東西發出一聲近乎虛幻的尖叫，逃進了陰影裡。

　嘉拉迪雅掙脫起身，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這裡光線很暗，牆上的燈光勉強讓人可以看清四周。華美的白石台階通往更深更黑暗的下層，雄偉的建築和牆上的壁畫顯示這裡依然是星雲聖殿的下方。

　冥冥之中，她聽到了奇怪的、來源不明的聲響。

　咚！咚！咚！

　詭異的聲音仿佛從虛空的黑暗中鑽出來，在腦中回響。

　咚！咚！咚！

　幾隻黑色的手從看不透的黑暗中鑽出，悄悄靠近。它們也像影子，如同畫在地面那樣扁平，沒有蠕動，也沒有爬行，只是一點點拉長，在難以描述的險惡笛音中，不斷延伸。

　嘉拉迪雅感覺一陣眩暈，視野也開始變得昏黃朦朧。目睹這些觸手的瞬間，她便丟失了一些理智。

　那些手在附近彎彎繞繞，並不靠近。但是，有一隻手接近了牆上的水晶燈，停頓了一下，隨即做出了一個“緊握”的動作。

　燈光瞬間熄滅了。

　黑色的手“偷走”了光明。嘉拉迪雅在同一時間仿佛跌落深淵，頭腦被劇烈衝擊，幾乎要失去意識。

　這是攻擊理智的神秘……嘉拉迪雅的魔眼閃過攝人的紅光，比寶石還要瑰麗，比深淵更加深邃，點燃純粹的紅色靈能之火。

　“燒盡它們！”

　紅色烈焰在世界的障壁上撕開裂隙，混亂的氣息具象為漆黑的火焰宣泄而出，潑灑在地面和牆壁上。

　這怪異的火焰似在燃燒，但是又有一種近乎液體的流動，向著四周蔓延。

　“嘭。”近乎無形的黑手一旦接觸到漆黑的火焰，立刻爆裂開來，化作飛灰隨風而滅。

　魔眼釋放的虛境之火擁有無視一切防禦的泯滅之力。

　嘉拉迪雅沐浴在血紅色光弧中，猩紅色的電弧之鞭形成的球狀閃電在空氣中肆意抽打。，形成讓人望而卻步的強大護盾。在詭秘的觸手泯滅之時，她感覺自己的理智似乎也恢復了一些。

　我和格裡菲斯被分開了……

　剛才的聲音，有另一種不屬於這的生物在幫助塔金，它是怎麽進來的?難道說……

　嘉拉迪雅輕輕按了按額頭，穩定心神，對著看不清的暗處說道:

　“外面的氣息，是強獸人?

　“看來他也不打算再隱瞞了。這樣真的好嗎?”

　“迦南與外面的通信早已中斷;只要沒有人能活著把隱秘說出去，就沒有泄密，”塔金沙啞的嗓音在黑暗中幽幽響起，“何況，現在發現，已經太晚了。”

　他像是拖著什麽沉重的負擔，舉步維艱地顯出身形。堅定而睿智的雙目充斥著疲憊和困乏，就好像一具呆滯的人偶。

　塔金現身的同時，嘉拉迪雅好像看到有什麽東西在角落裡蠕動，腫脹。

　幾團影子一樣的東西在慢慢成形。它們起初虛幻的像薄霧，漸漸變得濃稠若有實質，長著龐大的身軀、不成比例的蹄、鋸齒狀的嘴和山羊的犄角，極度混亂而不真實。

　“攻擊，我的眷屬！”

　塔金的前方出現了成群的影怪，從四麵包圍上來。但是，在它們觸及嘉拉迪雅之前，虛境之火就已經席卷而上，將塔金吞噬在猩紅的烈焰之中。

　只要被嘉拉迪雅的魔眼視線捕捉，無視防禦的虛境之火就會點燃目標。

　塔金的護盾急速閃爍了一下就宣告泯滅，衣服和皮肉眨眼間都被燒盡，化為烏有。

　但是，影怪的行動卻沒有停下。這些混亂邪惡的怪物失去了召喚者，卻依然遵循之前命令。

　一隻影怪甚至擠到了嘉拉迪雅的護盾外側，張大嘴咬了一口。

　這一口看似平平無奇，卻激蕩起一陣劇烈的電弧，對護盾造成了肉眼可見的損傷。更多的怪物也接踵而至，瘋狂撕咬起來。

　塔金還在這裡，他還在指揮這些影怪……嘉拉迪雅一邊躲避影怪的撕咬，一邊用敏銳的感知掃過四周，發現在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塔金的氣息。

　怎麽回事?剛才真真切切的，已經消滅了塔金才對。無論是靈能還是氣息，都被捕捉了才對。

　我的靈能很安定，這不是幻境……難道塔金和伊修斯一樣，擁有不斷複生的權柄麽?

　嘉拉迪雅沒有時間細想，密密麻麻的影怪正在撕扯她的護盾。她立刻將目光移轉過去，第二個塔金當場被點燃，燒的乾乾淨淨。

　“神之手真是一個被詛咒的存在啊，”塔金的聲音再度響起，出現在地下大廳的另一個入口，“虛境的力量可以燒穿一切防禦。但是，終末的氣息也會吞噬你。嘉拉迪雅，這條路線是沒有希望的。”

　“我同意你的意見，的確，這力量不應該存在於世，”嘉拉迪雅說道，一直在引導虛境之火的左眼也暫時閉上，熄滅了恐怖的灼燒，“但是，你該不會期望我束手就擒吧?”

　“我不指望如此，”塔金坦率地承認了，“但是，連續釋放虛境之火讓你很疲憊吧，身體和意志不可能承載這種力量。

　“這就是血肉的極限。”

　兩個精靈一邊交談，一邊戰鬥。每當嘉拉迪雅摧毀一個“塔金”，附近就會立刻出現一個新的塔金指揮影怪與她交戰。

　雙方交戰的節奏極快。在虛境之火的攻擊下，塔金的存活幾乎是以秒為單位計時，但是他卻如無窮無盡一般，不斷重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四周出現的影怪也越來越多，甚至超過了嘉拉迪雅焚燒它們的速度。

　我會被拖垮的……這樣下去，即便格裡菲斯抵達，他也對付不了這麽多影怪……嘉拉迪雅揮手一揚，手中的銀色餐刀如箭般指向密密麻麻的影怪大軍。

　“這把小刀很犀利，但是，又有什麽用呢！”塔金注意到她的行動，高聲質問，“同序列的戰鬥中，當一名收藏家釋放了全部召喚物，戰鬥的勝利就注定了！”

　“你說什麽都對~”

　嘉拉迪雅手中的銀色餐刀突然化為星光散盡。她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層層迭迭的法陣正以驚人的氣勢圍繞她的旋轉。湛藍、碧綠和金色的球狀閃電在她的身邊若隱若現。點點光芒聚集成耀眼的星辰之光。

　這也是虛境的力量嗎?和剛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塔金在片刻的錯愕後，突然意識到了——

　那把刀的作用不是攻擊，而是充能！

　“對軍用范圍攻擊魔咒，炮擊形態展開，啟動倒數，

　“禱言強化。”

　嘉拉迪雅不再躲閃，用強大的護盾硬頂影怪的圍攻同時低聲吟唱。在目力所不能及的極北夜空，有一顆星辰正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壓和力量，與她的禱言呼應。

　嘉拉迪雅的眼眸變得失去了情感一般純粹，仿佛化身一種無法言說的存在和意志在地上行走，空氣、光芒和塵埃突然都被靜止，畏懼而恭順地聆聽她的明亮而直入心靈的祈禱:

　“賜予善意庇護的永恆之光，

　“自然與平衡的守護者，

　“無盡旅途的引路人，

　“我指認，箭矢所向為星光之敵。”

　塔金一陣窒息。驚人的靈能如同潮汐，充斥整個地下空間，讓他和他的召喚物無處可逃。

　空氣突然壓縮。聲音和光芒被瞬間剝奪，仿佛黑洞吞噬了一切。緊接著，純潔的光輝綻放，向黑暗咆哮。

　“Aiya Erendil Ancalima！(向最明亮的星辰埃蘭迪爾致敬！)”

　不可名狀的慘叫和震耳欲聾的轟鳴融合在一起，在黑暗的地底開辟出一條光明的坦途。

　密密麻麻的怪物被勢不可擋的銀光橫掃而過，無論強大還是弱小，瘋狂還是邪惡，全部在璀璨的光芒中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