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我，而且在等著我，難道……格裡菲斯先把灌了一肚子的水吐出來，揉了揉頭髮向著面前的騎士行禮道:“請問閣下是?”

　“羅蘭騎士，啟明鎮與臨近山谷和森林的領主。”來者說道。

　羅蘭?傳奇勇者與屠龍者，我小時候聽說的故事的主角羅蘭就在我的面前……格裡菲斯一時間以為自己喝多了沼澤水產生了幻覺。

　面前的騎士氣宇非凡，目光如炬，金色的頭髮已經開始有些稀少，盔甲和馬鞍邊的盾牌上繪製著一個奇特的紋章——高揚的拳頭指向一顆五角的星辰。這種毫無規則和淵源的設計看著就像是信手之作。

　看到格裡菲斯沒有反應，衣著裝飾簡單的傳奇勇者又補了一句:“還有巴拉巴拉一大堆頭銜，如果你想聽完我，這天怕是都要黑了。”

　“閣下為什麽在這裡?”

　“興趣使然。”

　格裡菲斯一瞬間在腦海裡鑽過許許多多的念頭。

　故事裡的羅蘭騎士已經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近十年的時間。他沒有和故事的女主角，恩，這個問題有爭議，不過最廣泛的說法認為蒂德薇熙是女主，從此幸福的在一起。他放棄了拜耶蘭和聖光教廷賜予的殊榮，拋下軍職和聖職，收斂鋒芒。

　格裡菲斯原以為這位了不起的騎士在哪個風光宜人的地方悠閑生活，隱居起來發明涮羊肉火鍋，寫小說，出本子……

　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荒涼的沼澤附近。

　根據傳奇遊俠的說法，沼地的吸血蟲病已經被羅蘭肅清。既然她的本意不是弄死格裡菲斯，那麽她就真的是想讓準騎士出來長長見識，開拓眼界。

　如此看來，嘉拉迪雅在和這裡聯系，協調行程的時候，傳奇遊俠小姐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通知了她的羅蘭騎士在這裡等待。

　羅蘭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圖蘭沼地的附近有著大片未開墾的濕地和荒原，獲得一大片封地並非多麽困難。但是這裡很貧瘠，山谷和森林裡的變異生物和野獸也會騷擾邊境定居點，吸引足夠的居民來燒荒和屯墾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被派駐到這裡的騎士和領主只要有點錢就會搬遷到更加舒適、安全的南方居住。

　“你們要探索哪一個遺跡?”羅蘭騎士突然問道。

　“貝洛蒙遺跡，聖騎士大人。”格裡菲斯恭恭敬敬地回答。根據不周全的原計劃，旅行小組會從帝涅菲斯出發避開危險的沼澤瘟疫，在指定地點接上經由啟明鎮一帶的道路趕來的向導和雇工前往貝洛蒙遺跡。

　這個計劃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首先，讓大家憂心的吸血蟲病好像已經被清除，其次，格裡菲斯被從精靈殖民地扔了出來。

　“蒂德薇熙會安排好你的同伴，從帝涅菲斯出發的隊伍可以乘船;對於那些不受精靈歡迎的人，則需要通過東南面的啟明鎮附近的谷地中轉前往另一處渡口，那裡由我管轄，你的朋友會來鎮上找你的，”羅蘭舉起馬鞭遙遙一指，“。”

　“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小小的工作，很安全，增長見識的同時還能做點本地的支線任務，”羅蘭騎士帶著和藹的微笑說道，“先別忙著拒絕我。你那些留在精靈城堡裡的同伴這個時候沒有飛出來說明他們得到了體面的待遇，和你不一樣。”

　“您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我可是沼地的守護者羅蘭騎士，”騎士先生牽來一匹馬交給格裡菲斯，“忘了帝涅菲斯吧，跟我來，年輕人要踏踏實實打拚自己的天地，別想著走不同的妹子線就能迎來好結局。這是我作為一位長者給你的一點人生經驗。”

　不怎麽聽得懂他的話哎，果然傳奇英雄的想法就是那麽與眾不同。嗯，我有時候也聽不懂索尼婭她們的聊天，這不奇怪~格裡菲斯很快說服了自己，感激地接受了聖騎士的好意。

　……

　兩人騎著馬，向著沼澤附近的城鎮走去。

　這一路上河流密布，流經圖蘭沼澤的最寬闊的河流上有長長的一隊平底船正在航行。船型雖然各異，但是船頭船尾都用白漆寫著“啟明”字樣，後面再加上數字，如同蜈蚣一般首尾相連，由北向南駛出沼澤。這些船醜的出奇，灰蒙蒙的看不出是什麽木材，扁而低矮，船頭還有身穿破舊衣服的水手，背著黑沉沉的棍子警戒。

　“這些是貨船，我們是拜耶蘭軍團板甲的供應商，”羅蘭一邊說明，一邊遙指了一下河道的南方，“那裡過來的是我們購買的白糖、硝石和各種礦物。如此這般交錯往返，每天有五六班。”

　貨物中沒有糧食?這一帶的人力難道可以同時滿足煉鐵和種植?格裡菲斯心裡有個小小的疑問，不過也沒有立刻提出。

　說到人力，格裡菲斯還是很好奇沼澤地的瘟疫。那些討厭的吸血蟲連超凡者都奈何不了，不知道羅蘭騎士用了什麽秘法根治的。

　兩人借擺渡的小船跨過小河，沿著道路一直往東南面走。平底船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平整的農田。田野從南面的平原延伸過來，在沼澤地中吞下了很大一塊面積。

　農田間坐落著大大小小的水車，提起的水被不斷淋到溝渠裡流向廣闊的田野。

　“竟然能夠建起這許多水車，也難怪可以有余力生產板甲，”格裡菲斯望向羅蘭騎士，“建造這些水車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

　“多年的努力，才有這般景象，”羅蘭淡淡說道，遙指遠處，“要說起來，還是那些爐子費事”。

　在他馬鞭所指，靠近遠處丘陵的方向，高大的煙囪如同樹林一般，滾滾黑煙直衝雲霄。

　格裡菲斯在各地都見過煤鐵礦場，那裡的煙囪晝夜不歇，將生鐵送往各地。但是沒想到在這沼地的邊緣也能遇到嗎?他想了想問道:“這些是鐵廠吧，建在這裡的水運比較便利嗎?”

　“沒錯，若是走陸路，運量怕是連一成都到不了，”羅蘭點點頭，“要說鍛鋼技術工藝，我們啟明鎮可是有許多獨創，各行省的鐵廠都是我們的學生。”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鍛鋼的技術擴散開來，閣下的領地在貿易中可能會遭受一些損失吧?”格裡菲斯問道。

　“沒錯，各地的技術提升以後，我們市場份額是損失了一些，價格也不好談了，”羅蘭嘿嘿一笑，“至於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嘛~留給你來思考。”

　兩人並馬在路上走了一會，格裡菲斯突然覺察到了些許異樣。他低下頭，目光投向從渡口向遠處的小鎮延伸的道路。

　路面上有積水，路邊的樹枝和草葉上還掛著水珠。這裡剛剛下過雨，卻沒有鄉下常見的泥濘和凹陷。落腳的地方堅實而平整，濺起的水花還相當清澈。

　若是在拜耶蘭這樣的都市，格裡菲斯自然不會好奇。那裡的街道上鋪著漂亮的鵝卵石和石磚，讓人賞心悅目。

　但是腳下只是野外的道路，不知道用什麽材料製成，看起來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卻能夠免去泥水濺在褲腳上的煩惱。

　“這是什麽東西修的路?”格裡菲斯問道，“真是平整。”

　“水泥，”羅蘭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不好看，但是實用。”

　看著這灰色的路面，格裡菲斯突然想起剛剛在河道中看見的平底船。那些緩緩而行的船只看不出木材的種類，倒是在色澤和水泥路面很像。

　……

　羅蘭帶著格裡菲斯來到一座城鎮。這裡和圖蘭堡隔著濕地和灌木叢林，東面是一大片開拓出來的田地，一直蔓延到綿延的群山腳下。

　“歡迎來到啟明鎮，”羅蘭樂攤開雙手說道，“這裡原來叫作灰沼鎮，是個不值一提的小地方，現在是我的領地。”

　塞瓦斯托大區的核心區集中在沿海的狹長區域，提爾涅河中遊和沼澤雖然並不是遠在天涯，但是被河流分割的破碎地形讓交通非常不便，人煙稀少，除了精靈的領地之外便沒有大型的市鎮。

　沼澤邊緣的啟明鎮孤零零地生長在陰沉的天地之間，遠遠看著有幾分像是用積木搭出來一樣。鎮上的建築坐落如尺子丈量出來一般工整，筆直的道路縱橫交錯，每個路口都有詳細的指示。建築風格很樸素，居民的住宅是毫無特色的水泥砌成的灰色兩層小樓，沒有花園也沒有精巧的露台。

　格裡菲斯跟著羅蘭往行政廳走去，一路上看到郵局、商會、旅店和醫院，甚至還有學校和劇場。

　對於普通的小鎮來說，一條街市，一個行政廳和幾處酒館再加上幾片住宅便是完整的小鎮。啟明鎮的人口和設施卻多的超乎想象，形形色色的商人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在好幾處集市出入，大車將滿滿的貨物運送到鎮外的港口，送上平底船準備發運。

　羅蘭帶著他來到行政廳，在會議室稍坐，自己離開前往辦公室去了。

　會議室很整潔，但是陳設很簡陋，灰色的地面灰色的牆，簡陋的桌椅上放著茶壺和茶杯，沒有地毯和花格牆板，也沒有熏香，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灰塵味，真是談不上一點舒適。在一旁的書架上，格裡菲斯發現了一些書籍和報刊，甚至還有一份裝訂成冊的《啟明周報》，看起來像是當地的報紙。

　這份報紙用紙很粗糙，應該是面向平民提供的廉價印刷品，和畫面會動的《霍蒙沃茨魔法郵報》和印刷精美的《拜耶蘭每日新聞》不能比。

　但是，在這樣偏遠的地方有一份報紙也很不容易，是了解本地社會治理和結構的窗口。

　格裡菲斯是很好的情報軍官，他不會忽視這份報紙的價值，飛快地翻閱起來。

　報紙的內容很龐雜，從行政廳的公告、市政規劃、貿易報告、劇場劇目到花邊小故事無所不包。

　在一份較新的報紙頭版，他注意到了一篇署名“臨高”的評論員文章——

　《送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