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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詭遊戲》51、崩潰的許願
“砰!”

 沙石與雨滴四處飛揚。

 張菱安然落地。

 滑梯平台與沙池的距離不到一米,即使頭部著地,人也不會死。更何況,她是雙腳著地的。

 張菱並未睜開雙眼,她立在滂沱大雨之下,像是在想象著什麽。

 大雨劈裡啪啦地在她的身上,打在她的心中,泛起漣漪。

 良久,她睜開了雙眼。

 她低頭看著那飛濺在池外的沙石,看著自己陷入沙石中的雙腳,想象著自己的另一個結局——如果沒有遇見葉菲,所遭遇的另一個結局。

 想象著她被絕望與痛苦所漸漸吞沒,想象著那份恐怖與淒慘,想象著她的死亡所帶來的結局——這些並不難想象,因為這些天她已經在葉菲的任務中深深領教過了。

 那些死去的女孩,她們的死亡痕跡,以及她們的父母。

 從那些蛛絲馬跡中,她已經見識過那名為死亡的深淵了。

 然後,她告訴自己——

 “好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已經沒有什麽好畏懼的了。”

 她抬起頭,望向家所在的位置,眼神中光芒流動。

 那種光芒,名為“決心”。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隱藏任務了。”

 ……

 ……

 當許願看見張菱的時候,正看見她睜開雙眼。

 在那一刻,許願立刻明白了張菱的內心。

 張菱並不想死——想死之人,絕對不會露出那種鮮活的表情和堅定的眼神。

 這本是好事,可是許願卻猛地彎下了腰,露出作嘔的神情。

 她想吐。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如此一來,她想要殺死的居然是一位根本就不想死的少女。

 這一事實,讓她仿佛活生生咽下了一塊鮮血淋漓的生肉。

 雨水從她的發絲上滾落,與雨水一起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許願耳中忽然又出現了葉洛的聲音——

 “許願,你如此強調張菱不是‘無辜’,只是為了使你的‘決心’具有更高的合理性。但如果,張菱並不想死呢?如果她並不想死,你還能下手嗎?你覺得你的做法還合理嗎?合的又是誰的理?”

 我可以嗎?我到底合的是誰的理?

 她痛苦地想著。

 恰在此時。

 “哢擦——”

 驚雷之音炸響在耳畔,她倏然抬頭,呼吸頓時一窒。

 在那閃電撕裂她的視網膜消散之際,她似乎看見了——一頭巨大怪物,在墨色蒼穹之下定格,漆黑的雙瞳緊緊盯著她。

 巨大的軀體掀起巨大的恐懼,勾勒出她回憶中的噩夢。

 連續七天,不知道做了多少噩夢,那一幕幕早就爛熟於心,許願此刻幾乎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看見那令人心生絕望的畫卷。

 看見那腐爛的怪物,南城以及人類。

 老大冰冷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許願,你是唯一的!”

 聲如雷鳴,讓她驚醒。

 她驀然咬緊了牙——

 “是的,我是唯一的!我可以的,我必須可以,因為只有我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要結束這一切,只能由我來!”

 一寸寸直起腰,她跟隨著張菱的步伐,踉踉蹌蹌地走了上去。

 ……

 ……

 出租車內。

 葉洛雙目緊閉。

 意識卻在觀想著一張卡片——

 夜色如墨,烏雲遮月。

 黑色風衣的少女,從教學樓天台一躍而下。

 如烏鴉般在空中滑落,鮮血拖曳出紅色絲帶。

 正是葉洛在《貓鼠遊戲》中所獲取的卡片——

 【墜落的寶木遙】。

 這七天,他已經試過了這張卡片的功能,正如小灰之前所猜測的那樣,這是一張副作用及其之大的卡片,簡直可以稱之為“厄運”。但是——

 “但是,對於此時此刻的絕境而言,卻毫無疑問是一種‘幸運’。”

 這種厄運與幸運的對調與契合,是否早在他將厄運粒子輸入【未知池】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因為他注定會遭遇灰鯤,所以他注定會拿到這張卡片?

 葉洛忽然在此時明白了【厄運】神格的奇特所在——

 這是涉及到“命運”和“因果”的力量,雖然不及時間倒流與空間轉移的力量那般直接,可卻更加玄妙。但也正因為這些玄妙而顯得微妙,需要“玩家”時刻保持思考,才不會錯過那一閃而逝的時機。

 而這一次,葉洛想,他應該抓住了那一縷時機才對。

 但是許願呢?

 “許願,她會殺死張菱嗎?”心願忍不住問。

 葉洛道:“不會。”

 心願道:“是因為她的決心不夠嗎?”

 “與其說是她的決心不夠強烈,不如說那股決心本就無法強烈起來。許願從心底就不認同這個方法,而她的性格又決定了她沒有辦法違背內心的原則做出這種事情來。除非——”

 “除非?”

 “除非發生了更加動搖和衝擊她內心的事情。打破了她最基本的原則,讓她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

 ……

 當張菱推開門的時候,果不其然聽見了怒吼聲——

 “你又去哪裡鬼混了?怎麽搞成這樣,我不是說過了嗎?教你不要打扮成這個亂七八糟的樣子!你的頭髮我說了多久了……”

 男人的怒吼聲傳進耳中。

 平時的張菱恐怕已經冷著一張臉衝進了自己的房間,但這一次,她沒有。

 已經“死”過一次的她,內心充滿了決心和勇氣。

 她脫下鞋子,用毛巾搽乾淨自己濕漉漉的頭髮,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到男人面前,看著他,緩緩說道:“爸爸,我一直有一個疑惑。”

 男人眼中露出愕然,聲音也戛然而止。他似乎很久沒有聽見“爸爸”這個稱呼了,但更讓他茫然甚至於不知所措的是,他從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做出這種姿態。

 他見過憤怒的、悲傷的、抵觸的、逃避的——偏偏沒有看見如此平靜的張菱。

 莫名地,他忽然有些慌亂。

 “你是真的關心我嗎?為什麽我感覺不到。”張菱一字一頓地問道。

 男人頓時勃然大怒,猛地握緊了拳頭:“你說什麽?!我這麽拚死拚活地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還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

 張菱盯著男人的眼睛,默默聽完了他的怒吼。

 她並未露出往日的膽怯。

 這樣的聲音和氣勢並算不上什麽,在過去七天,為了送出那封信,說出那句話,她已經經歷了更加害怕和難堪的事情。

 既然她可以對那些暴怒的人說出那句話,那麽,她沒理由無法對這個男人說出那句話——

 “不。我覺得不對。如果你真得關心我,為什麽看見我這個樣子,第一句話為什麽不是‘你是不是在哪裡摔倒了’,‘有沒有傷到那裡’了,而是責罵呢?”

 男人眉頭擰在了一起,眼中醞釀的怒意愈發濃鬱。他怒吼道: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為什麽還要受到你的質疑?你哪裡來的膽子?是不是又在外面認識了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他就要抬起手掌,就聽見張菱輕聲說道:

 “爸爸,你知道上一次我深夜回來,差一點被QJ嗎?”

 他抬起的手頓時僵硬了。

 與此同時,旁邊打開了一道門縫的臥室裡,傳來凌亂的聲音,似乎有什麽玻璃材質的東西被人碰掉在地。

 張菱依舊看著他,就像是沒有看見他已經抬起了那隻手,沒有察覺旁邊屋子裡那清脆的聲音。她只是神情平靜地說著,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那天晚上,我被三個成年人騙到了花鳥市場。他們搶走了我的手機,把我拖到小巷子裡,用繩子綁住了我。

 “我拚命掙扎,但是沒用,又努力大喊,卻被其中一個胖子在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我差點把晚飯都吐出來。一個瘦子用小刀在臉上比劃,說是我再叫,就要把我的喉嚨割開。

 “我好害怕,害怕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可是我不敢哭,因為哭也會被他們打,所以我只能咬著牙,忍著痛,但還是留下了眼淚。然後,他們就要開始脫——”

 她的聲音出現了一瞬間的哽咽,然後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道:“——脫我的衣服。幸好,有人路過救了我,我這才逃了回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為——”張銘的嘴唇蠕動著,“為什麽你沒有說過。”

 “因為,你一直在罵我。”張菱緩緩道,“在你罵得我的時候,我仿佛看見了那三個人正在朝我怒吼——我好害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我罵你也是為了你好。”男人神情僵硬地放下了手。

 “那些已經死去的女孩子們在生前也曾經聽見這句話——‘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你明不明白我們的苦心’、‘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張菱再次深吸一口氣,“所以,我將那些女孩子們想要說的話,告訴了那些父母——‘你們死去的女兒,讓我告訴你們一句話,她非常恨你們’。”

 “什麽——”男人愕然。

 張菱的視線看向窗外,似乎又看見了那些父母在聽見她說出那句話後的表情。她喃喃道:

 “他們有的破口大罵,叫我別找不自在,甚至將手中的東西砸向我。

 “有的卻轉頭就露出了惶惶不安的神情,似乎也曾夢見過自己的女兒從地下返來找他們索命。

 “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卻是一位母親——她拉著我的胳膊,問我真得認識她的女兒嗎?她的女兒還有沒有其他話想要告訴她。”

 張菱的雙瞳顫抖了,她現在還忘不掉那位母親的眼神——

 那位母親死魚般的雙瞳中原本不帶一絲生氣,卻在聽見張菱帶來了她女兒的口訊後,忽然注入了生機,泛起了漣漪。

 即使知道那不是什麽好話,但那位母親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雙眼瞬間留下了兩道淚水。她瘋子一般,邊哭邊笑,就像是聽見了什麽極大的喜訊,拉扯著張菱的胳膊,苦苦哀求著張菱再多說一些她女兒的話,就算是責罵也好,她很想知道

 在那一刻,張菱自以為堅固如鐵的心融化了。

 她立刻逃了。

 遠比第一次遭遇那對責罵自己死去女兒的父母時,逃得還要快速和狼狽。她寧願遭遇那些有毒的父母,也不願意看到那種心懷愧疚的母親。

 因為她發現了,她的一顆心在瓦解之後,流淌出來的卻不是報復的痛快,而是巨大的悲哀與痛苦。

 她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如果想用生命去報復一個人,只能代表她認為那人還在愛著她。

 用生命去報復還愛著自己的人,這豈不本就是一個愚蠢而錯誤的決心?

 “我——”

 男人一句話,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

 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險些遭遇那種恐怖事情,不知道她的女兒居然這麽恨自己,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這麽差勁的父親。

 “爸爸,我說這麽多,其實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張菱雙手漸漸握緊,就算她內心鼓動著勇氣,形成了堅固的決心,依舊會覺得要說出這句話非常之難。

 但她的心中忽然掠過了葉菲和葉洛的身影與聲音,一股莫名的暖流湧入心頭。

 她抬起頭,終於問出了那個刺一般卡在她心尖的問題:“是不是只要我的成績好,你和媽媽的關系就會回到原來的樣子?我們的家就會恢復如初?”

 男人眼中流露出一股茫然。

 張菱立刻明白了一切,眼神也隨之黯淡。

 “果然,你已經不記得了。”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輕聲說道:“你和媽媽曾經說過,只要我的學習好,只要我考上南城一中,你們的關系就會恢復如初,你們就不會離婚。”

 張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她當然知道這句話不過是搪塞,她的成績再好,破鏡也不會重圓。

 但是她不願意相信,所以她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拚命努力,終於考上了南城一中。

 她興衝衝地拿著錄取通知想要告訴父母,看到的卻是他們因為口角而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的樣子。

 那一瞬間,她的心崩潰了。

 她已經努力過了,也踐行了諾言,但是還是什麽也挽回不了。

 大人都是騙子。

 她已經無計可施了,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他們再次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她開始逃課,搗亂,故意考低分。

 這樣她的父母就會為了她而停止爭吵吧?到時候她再把分數考好,他們就會開心起來,就會放棄離婚吧?

 所以,即使他們要離婚,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誤,而是她張菱的錯誤吧?是她還不夠努力的原因吧?

 因為——

 “因為爸爸你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吧——‘都是因為我,不然早就離婚了’。”張菱聲音顫抖,“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嗎?都是我的錯誤嗎?”

 “我……”

 張銘僵硬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與張菱的雙瞳對視著,他忽然好想就這麽逃走。他忽然意識到,他其實脆弱得跟個小孩子一樣,還不如他的女兒堅強。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說出來的話,居然會將所有的原因都推到自己的女兒身上。

 不。他並不是沒有意識到,而是刻意忽略了這一點。

 因為,他在逃避,一直都在逃避。

 一直順風順水、為人欣羨的美滿人生,為何會突然崩塌?他不相信,不敢承認,於是開始逃避——逃避人生、事業、家庭上的失敗。

 而這種逃避體現在父女關系上就是永無止境的責罵與推卸。

 “爸爸,你不用回答也是可以的。因為,已經有人告訴過我了。”

 張菱輕聲說著,腦海中浮現的是葉菲的話——

 “在這一切的不幸中,唯一沒有錯的就是你。如果你覺得自己有錯,就是認為那些死去的少女們有錯。張菱,你覺得那些死去的女孩子們有錯嗎?當然沒有錯。在這一場事件中,唯獨她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所以你也是,錯的不是你。”

 “可如果錯的不是我——”張菱看著自己的父親,“錯的會是誰呢?”

 “錯的是——”

 一道人影猛地打開門,一位披頭散發的女人踉踉蹌蹌地衝到張菱身前,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抱住張菱,但卻陡然動作僵硬住了。

 她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擁抱過自己的女兒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做出這種動作。她只能盯著張菱,露出悲傷的表情,嘴唇囁諾,半晌才說道:“錯的當然是我們。”

 張菱卻搖了搖頭,“媽媽,在婚姻這件事情上,你們誰都沒有錯。”

 她看向自己的母親,又看向自己的父親,臉上突然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悲傷但卻十分坦然地說出了一句她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話——

 “如果堅持不下去了,就離婚吧。”

 ……

 ……

 許願並沒有聽完全部對話。

 只聽到一半的時候,她那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決心”就已經瀕臨崩潰了。

 這時候,她終於明白葉洛所培養的張菱的“決心”到底是什麽,那不是她所以為的“求死之心”,而是“求生之心”——即使面對絕望和痛苦,也要正面對峙,堅持活下去的心。

 這固然有賴於葉洛的幫助,但更加重要的是張菱的自救——正如張菱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人只能自救。”

 許願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葉洛的話。

 張菱固然曾經想死,但此刻她已經完成了自救。縱然無比絕望痛苦,但她已經從其中掙脫開來。

 而她居然要殺死這樣的女孩。

 “哇!”

 許願猛地彎腰,撐住了牆面,開始乾嘔起來。

 一開始只是水,後來就變成了胃酸和膽汁。

 她跪倒在了地上,眼淚從瞳中流出。

 巨大的痛苦湧上心頭,她揚起一張寫滿了掙扎和扭曲的臉,雙瞳顫栗著,喃喃道:“不行,我不行,我不行的。”

 她撐住樓梯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臉上勾勒出一個淒慘的笑容。

 她要走了。

 她不知道她還站在這裡做什麽?她既不能殺死灰鯤,也不能殺死張菱,這樣的她,毫無用處。

 然而,就在她落腳的那一刹那,一個踏空,她整個人向樓梯下砸落。

 視野旋轉之中,她忽然覺得就這麽死掉,或許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下一刹那,她重重地砸在了軟軟的床上。

 “這裡是……”

 她撐著床面,艱難地抬起頭,視線茫然掃過周圍,就看見了一隻洋娃娃靠在床邊牆角,床頭桌上放了一隻魚缸,魚缸中一隻金魚凝固不動,受折射的影響似乎幻化成了三隻,在她瞳底遊動。

 “……是老大所在的地方!是老大救了我。對了,老大,還有老大!老大一定可以給我決心的,只要依靠老大就好了!”

 她臉上的惶恐與悲哀忽然褪去,連忙站起來四顧,卻並沒有看見陸明的蹤跡。

 與此同時,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聲音——

 嗒、嗒、嗒、嗒……

 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如潮水一般湧上了心頭,瞬間淹沒了內心對於見到老大的期許和喜悅。

 “不會的,不可能的……老大說他躲在這裡很安全的。”

 許願口乾舌燥地走到了門前,手放在門把手上,一點一點艱難地擰開來,然後猛地推開。

 霎那間,無比恐怖的畫面印入眼簾,讓許願心跳驟停。

 那是陸明,用一根繩子吊在天花板的吊扇上,腳下是打翻的木椅。

 血色的夕陽下,吊扇旋轉著,陸明也隨之旋轉,腳上的皮鞋有規律地打在木椅的靠背上。

 嗒、嗒、嗒、嗒……

 毫無疑問,他已經死了。

 而且死了很久。

 這一刻,許願徹底崩潰了。

 她沒有大聲哭泣,而是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脊椎僵直,仰著面,張大了嘴,卻一言不發,只在喉嚨中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音。

 半晌,才有兩道眼淚從瞳中流出。

 這時候,她終於彎下腰, 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頭用力地抵靠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了絕望而綿長的嘶吼聲。

 她不相信,絕不相信,堅毅如山的老大居然會以這種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

 誰都可以,但絕對不會是老大,不該是陸明!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是你!”

 許願猛地抬起頭,雙手死死握緊,指甲刺入肉中,鮮血順著手掌落在地上。她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窗外。

 在那血色的夕陽下,正有一頭魚形的巨獸與她無聲對視。

 而在那巨獸的頭上,正有一道人影——

 長發披肩,白色連衣裙飛揚。

 仇恨無比地盯著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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