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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詭遊戲》53、製傘的材料
同一時間的現實世界。

花鳥市場。

大雨傾盆。

坐在輪椅上的黑發少年,渾身浴血。

在【不死】的幫助下,他身上那一道道的傷口已經愈合,似乎之前那瘋狂的自殘行為不過是一場噩夢。

但那仿佛可以擰出血水的衣服,還有雙手、胳膊、臉上飛濺著的血液,都在證明——剛才那可怖的一幕絕不只是幻象。

而是殘酷的現實。

借助雨水洗淨臉上的血汙。

“沒想到打個偷襲還是沒能成功破壞掉那把傘。”

葉洛長歎一口氣:“既然這樣都無法阻止你操控我的意識,那我確實是沒有辦法了。我可不是那個一根筋的神經病,明知道前面有牆還要往上撞,知難而退才是我。”

“投降了。”

他舉起雙手,說道:“接下來我不會再出手。”

一頓,他嘴角忽然勾勒出出一抹弧度——

“這麽說,你會相信麽?”

大雨如注,藍鯨保持沉默。

但葉洛已經主動幫它回答了:

“我想,你是不會相信的。因為這把【傘】對於你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超出了我的預料。”

鮮血滴滴答答地從身上往下落,尖銳的疼痛依舊殘留在體內,蒼白的臉上半點血色也無。

如此狼狽不堪,可是葉洛的聲音卻漸漸愉悅起來。

似乎現在佔盡優勢的不是天上那頭藍鯨,而是他葉洛。

在剛才的進攻中,他完全被藍鯨所碾壓,即使絞盡腦汁的偷襲卻也是無功而返,除了滿身瓢潑般的鮮血和快要窒息的痛苦,他什麽也沒得到。

但葉洛並不這麽認為。

恰恰相反,他自認已經得到足夠多的信息了。

雖然疼得恨不得滿地打滾、放聲慘叫,可是他其實一直在保持著冷靜的思考與觀察。

將自己的靈魂剝離開來,以一種不帶有一絲感情波動的視角,俯視整件事情。

就會敏銳地發現——

藍鯨如此碾壓他,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首先,我已經明確了,你如果要覆蓋我的意識,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或者是承擔巨大的風險。那麽,你為什麽還要三番五次地這麽做?”

他盯著天際的那團迷霧,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輪椅扶手。

“對於你而言,妹妹——小女孩——當然很重要。她或許是你維持整個【循環】的重要節點,所以你決不允許她有什麽閃失,因此要阻止我將她帶走這間花鳥市場。”

這合理麽?

這很合理。

“但是——”

他一頓,眼瞳中閃爍著光芒:“女人的【儀式】又與你有什麽關系呢?按理來說,即使我破壞了這把傘,令這個【儀式】功虧一簣,結果也不過是小女孩會因為絕望自殺而墜入你的循環當中——可這難道不正是你的目的麽?

“即使說,小女孩變成了怪異會進一步加大你的利益。可我怎麽也想不通,這份利益到底該有多大,才會讓你心甘情願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也要阻止我破壞這把傘。”

這合理麽?

這就不怎麽合理了。

“我前思後想,也無法理解你的邏輯,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答案,那就是——這個【儀式】本身就是你【循環】中的一個環節。一旦被破壞,整個循環也將崩盤。所以你無論如何也不允許我破壞儀式。”

“這聽起來似乎沒什麽奇怪的,但其實奇怪極了。因為,如此一來,這把【傘】所扮演的角色就很模糊不清了。”

葉洛的視線停在傘面上,聲音漸漸高昂。“如果說儀式是你循環中的一部分,

那麽,這把【傘】又是怎麽回事?我原本以為這把【傘】是某個【玩家】交給小女孩的,又或者是她在絕望中根據自己的【求生意志】具現化出來的。只是順勢被你當作【養蠱】的容器來使用。但從剛才的推理來看,這把傘卻更像是你早就已經安排好的。或者,直接點說——”“這把傘,就是你製作好,並親手交到小女孩手中的!”

他依舊保持著嘴角的弧度,可是那笑容中沒有半點笑意。

“那麽,最關鍵的問題就出現了——你是用什麽材料製作這把傘的?”

雖然在問關於傘的問題,可是葉洛的視線卻從傘面移開。

他的眼神掃過前方的人間地獄。

妖魔亂舞的觸手、循環赴死的少女、泥濘腥臭的肉末、肆意飛濺的鮮血、森白零碎的斷骨……

所有的一切在他冰冷如寒星的瞳底倒映。

最後視線定格在了那些位於長街兩側的巨大肉囊上。

那些巨大而鼓鼓脹脹的肉囊是由一間間的屋子變幻而來,死去的赤身少女在復活之後,就會如同食品加工廠流水線上的生肉,自動進入其中,之後那些肉囊就會開始興奮地壓縮。

葉洛不知道那些少女在進入肉囊房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他能聽見那些令人坐立不安的聲音——

爭吵聲、辱罵聲、尖叫聲、慟哭聲、嗚咽聲、毆打聲、求饒聲……

摔碎碗盤的聲音、點燃煤氣的聲音、菜刀落地的聲音、窗戶破碎的聲音……

那是只有在名為“家庭”的地方才會出現的“熱鬧而又豐富”的聲音。

然後到某一個瞬間。

所有的聲音同時消失,轉而代之的是——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仿佛榨汁機一般,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從那些肉囊中發出來。

隨後就會有不知名的物質從那些肉囊頂部插著的觸手中倒流而上,越過上千米的高空,注入那團迷霧當中,被藍鯨所吸收。

但葉洛的視線已經從這吊詭一幕移開,放在了小女孩手中那白色透明的小傘上。

“家庭、家庭——”

他咀嚼著這個詞語。

這本該是一個“溫暖”的詞語——

可他的表情卻像是在嚼著生冷而難以下咽的荊棘。

“我早該想到的,所謂的家庭豈不是發揮著與傘類似的功能?——都是用來遮風避雨、尋求溫暖的地方。但似乎,它們的表現總是令人失望。”

他垂眸低語。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藍鯨說,更像是對身側毫無知覺的小女孩說。

“身處風雨飄搖之中,人人渴望擁有一把傘。可如果那把傘早就腐爛生鏽、握柄處生滿倒刺,該怎麽辦?

“成年人可以毅然決然地拋棄那把傘,去擁抱新生活。

“但是幼童呢?他們既無法選擇握哪一把傘,因為那是出生就注定的,也沒有能力離開傘的籠罩。

因此,一旦遇到了腐爛發臭的傘,即使被雨水打得渾身是傷、即使被倒刺割得鮮血淋漓,也無法逃離,只能將自己的童年葬送在其中,跟著一起腐爛,亦或者——選擇死亡。”

他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吐出了什麽令人極其作嘔的絕望。

驀然抬起頭,看向那團迷霧。

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小女孩手中的傘,是用她媽媽——那個女人——的身體制作的,對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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