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你起來啦?我把飯弄好了,讓周姑娘和那位蘇家小兄弟來吃飯吧!”
常成嶺拎著個好幾層的食盒回來了。
“等會兒他們會自己出來的,暫時不用去打擾了。”楊臻說。
蘇緯的功課還沒做完,不必去喊他,至於周大小姐,沒什麽急事,楊臻還是讓她自己睡到醒吧,先前有幾次喊她起床時都覺得她脾氣不太和善。
“好吧。”常成嶺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轉言問楊臻道:“小師叔昨天有收獲嗎?參星師太來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
“有待商榷。”楊臻說。昨晚他看過兩眼後便翻窗子走了,根本沒聽到參星的動靜。“六哥你沒事多去陪陪六嫂,想必這幾日嫂子累壞了,有你在,她也能有些慰藉。”楊臻無甚異常地對常成嶺說。
常成嶺點頭道:“說起昨晚,多謝小師叔讓四師兄來幫我解圍!”
“哪兒的話,六哥冒著惹六嫂生氣的風險幫我,我又豈能讓你難善己身?”楊臻笑道。
常成嶺撓頭而笑,昨夜何止是沒讓蔣固敏生氣,還讓蔣固敏更加顧及他了,今早他去拾掇吃食,遇上了守靈回來補飯的蔣固敏,蔣固敏對他支支吾吾說了好久愧對他的話。常成嶺感覺得出,蔣固敏在盡力答覆他那句不管多久都一直等她,只是苦於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罷了。
“總之,你多陪陪六嫂,為我們等了多年的喜酒,六哥你也要爭口氣啊!”楊臻又重複了一遍。
焦左戎動了動眼睛:他這才明白楊臻的意思。
楊臻是在擔心蔣固敏會出事……
峨眉如今是在門內喪期,他們幾個外人也不便在靈堂到處晃悠,要不是有常成嶺這個峨眉閨女婿在,他們理應拜祭完就走了的。放在往常,楊臻肯定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可如今他明顯是不放心就這麽走了。
常成嶺的線條粗得很,完全沒有覺察到楊臻的深意和焦左戎的在意,只顧著樂呵呵地答應。
焦左戎覺得,既然楊臻沒明說,想必就是不想讓常成嶺知道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就此多說什麽了。
他陪著常成嶺閑扯,就站在楊臻旁邊,只是不曉得楊臻在想什麽。他一向沉迷於琢磨他小師叔的想法,尤其是這種時候,方才還在縱橫捭闔地聊天,轉眼間便又成了一副別看我我不想理你的樣子。明明就站在眼前,卻又讓人有種遙不可及的錯覺。
果然妙人怎麽看都值得琢磨。
大概輪了兩盞茶的工夫,周從燕也打扮好出門了。
“喲,早啊大小姐。”楊臻動了動耳朵後,立刻回神跟她招呼道。
周從燕遮了遮頭上傾下來陽光,擠了擠眼睛說:“你是在嘲諷我嗎?日頭都跑到這兒了還早什麽早?”
“哪兒能啊,咱們趕了這麽多天的路,好不容易住腳了,好好睡一覺理所應當啊!”楊臻堆著笑說。
不過,見慣楊臻損天損地的焦左戎,總覺得他又是在編排人。
“哼,”周從燕倒不這麽覺得,她又道,“阿衡呢?”
“調息呢,”楊臻掐算了下時辰說,“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真不是在編排人?焦左戎覺得不可思議。
小個子的南庚小跑過來,向四人一齊揖過後又對常成嶺說:“常師兄,固敏師姐讓我來找你,早間就有幾趟信鴿來回,說會有吊唁之人來,現在已經有客人到了,師姐怕照顧不過來了,所以想你去幫襯一下。”
常成嶺趕緊答應了下來。
二人臨走前,楊臻問:“都有誰到了?”
“方才剛到的是崆峒派的人。”南庚說。
“崆峒?我還想著我們逆元離峨眉最近,怎麽也該是逆元先到呢。”焦左戎似是隨口說了句。
“我聽崆峒派的掌門說,他得知掌門真人病重的消息時便往這邊來了,本是想來看望掌門真人的。”南庚解釋道,“不過聽大師兄說逆元也快到了。”
“得了,”楊臻抬手拍了拍常成嶺說,“好歹吃兩口,趕緊去幫忙吧,等咱們門中之人到了,我們幾個再過去。”
“好!”常成嶺應著,從掀開的食盒裡拿了兩個米團子往嘴裡一塞,便和南庚離開了。
靈堂中的主要由參宿參星兩位真人主持,三個掌事的弟子負責輪流守靈、引客兩樁要事。
崆峒派因前不久剛辦過白事,所以來時左臂上仍系著孝巾。與許重昌隨行的人是韓驍和另外一個年紀看上也不小了的弟子。
“大會期間礙於門內之事,晚輩未能向參象前輩請教幾句,想不到竟會發展到如此地步。”許重昌坐下來與參宿、參星敘話道,“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兩位前輩一定要保重自身,如此才能上慰亡靈,下撫派眾呐!”
“許掌門說的極是,我二人定會好好撐著峨眉,待將掌門師兄的後事打點好之後,再輔著新掌門接任,我等也就可以稍稍安心些了。”參宿真人說著,慈祥的目光在刑兆輝和蔣固敏之間轉了兩個來回。
“若有什麽需要崆峒的地方,兩位前輩就盡管開口便是。”許重昌爽快的不得了。
“如此,那就多謝許掌門了!”參宿真人拱手相謝。
“前輩客氣了,同為武林中人,這是晚輩應該做的,我想,換作是其他人,定然也會如此的!”許重昌說。
參星真人滿目讚賞:“許掌門如此通情理、明是非,施老前輩也算是在天有慰了啊!”
“前輩過譽了。”許重昌拱手。
南庚陪著常成嶺進了禮堂。常成嶺盡量陪出一臉乖巧,對著參星真人一拱手說:“前輩,客房已經收拾都出來了。”
參宿真人剛要答應,卻聽旁邊的參星嗤鼻哼了一聲:“行了知道了,你走吧。”
常成嶺一陣尷尬,也不敢收了禮,就這麽拘著不動彈了。
南庚不明所以,不過他只是個小輩,根本沒資格過問,更沒資格插手。
參宿真人並非昨夜的當事人,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這師妹一大把年紀了為什麽還會這麽跟小輩慪氣。
許重昌的目光左右晃了兩下,插嘴道:“這位不是逆元門的常兄嗎?果然還逆元是來得最早了?”
“成嶺只是來找固敏的。”參宿真人解釋道。參星不稀罕開口,常成嶺本人又不敢張嘴,如此一來就只能他說了。
“噢?”許重昌點頭,側臉道,“雖說如此,卻正好可以幫前輩們的忙啊,前輩應該能輕快不少啊!”
常成嶺左右不知道該說什麽,便隻好老老實實杵著了。
“我峨眉不是什麽小門小戶的鄉土末流,少他一個也無妨。”參星真人斜眼瞅了常成嶺一眼道。
參宿真人尚且耐得住心煩,盡量和顏悅色地說:“說了這麽久,倒忘了許掌門一路奔波了,不如隨成嶺他們去安置歇息片刻吧。”
許重昌很是識趣,應著參宿真人的話便站了起來,告過辭後便跟著常成嶺出了靈堂。
參宿真人等他們幾人出去後,才扭頭對參星真人說:“行了,你也適可而止吧!跟個後生置什麽氣,更何況他不僅是逆元門人,更是固敏日後的良人,相對的時日多了去了,你這樣又是想如何收場?”
蔣固敏此刻正跪在參象真人的靈前跪守著,方才的事她都看在眼裡了,她知道參星真人的脾氣,也曉得參宿真人明事護她,她很清楚昨晚的事錯在她和常成嶺,所以理解參星真人為何生氣不休,只是眼下她還是會想:若是師父在的話,就不會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