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彭士熙嚇得不行,雖說他信得過他小師叔的本事,但對方畢竟是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劍魁。
俊俏姑娘看得發愣,她既咂舌嵬名峴那神乎其技的本事,又納悶“小師叔”這話從何說起,神馳間卻聽見嵬名峴冷言冷語道:“楊臻,今日你休想逃走。”
俊俏姑娘這才發現嵬名峴並不是在跟她說話,他喚“秦至”作“楊臻”?那姑娘這才恍然大悟:“秦至”不正是“臻”嗎?
她頓覺天旋地轉。
初見時她還想,若是自己那多年不見的臻臻哥哥也生得如此好看就好了,不曾想這眼前人就是了。兒時,她每每見到、想到臻臻哥哥就歡喜得要命,十幾年以後再見,誰也沒認出誰是誰,但她還是歡喜得要命。自從六年前,楊臻的名字響徹江湖,並且,她得知那個楊臻就是她兒時的臻臻哥哥時,她便時常女扮男裝,借著楊臻的名字出來逛。今日撞上了正主,先前她還大言不慚地當著他的面說他們有婚約,現在想想臉真是燙得不行。
楊臻抬手把橫在自己頸前的劍從門框上拔了下來,說:“沒意思沒意思,嵬名兄,這幾日我正想著怎麽能找到你呢,你就來了。”他暫時想不出嵬名峴來找他的原因,難不成也有人雇嵬名峴來殺他了?
“把劍還我。”嵬名峴說。
“我不,除非你答應不跟我動手。”楊臻打量著手中的劍,挑眉看他。
“不可能。”嵬名峴斬釘截鐵。
“那就對不住了。”楊臻把劍倒背到身後說,“既然你把劍撇出來攔我,就應該也做好我拿了劍就不還你了的覺悟。”
“你——”嵬名峴上前一步,似要動手。
“幹嘛?”楊臻瞅他,“講點道理行不行,你看你平白無故打壞人家一張桌子。”他說著,看了看一直躲在帳台後面偷窺但又不敢現身的掌櫃和堂倌兒,又說:“你又不賠,出於道義,我還得替你掏錢,你不謝我,還要打我?”
其實在嵬名峴落地收招之時,原本堂中滿滿當當的人就都作鳥獸散了。
楊臻猜著嵬名峴應該不會賠,先不說劍魁不可能乾這種瑣事,上一單生意被他攪黃了,劍魁又不可能是勤勞發家的人,肯定是不到用時不出來掙,所以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閑碎銀兩。
嵬名峴拉耷著臉說:“少用這種借口……”
“怎麽?”楊臻不給面子地打斷他的話,“劍魁閣下還要賴帳?人家只是小本生意,哪像閣下一樣日進鬥金!”楊臻的語氣中帶上了些嘲諷意味。說是日進鬥金,但不是每日,而是百十日。
“你——”嵬名峴當然聽得出他話中的刺。
旁觀的彭士熙隻歎自己小師叔這張嘴真是猝不及防的毒。
楊臻對彭士熙低語幾句後對嵬名峴說:“這裡不太方便,劍魁閣下能隨我換個地方聊聊嗎?聊完我就把劍還你。”
嵬名峴瞅了他片刻後點了點頭。
楊臻笑笑,抬步子便要往外走。
“喂……”俊俏姑娘出聲道。為什麽要喊?她不知道,認出來只是她單方面的認出來,她只是下意識地喊住他,到底要幹什麽她也不知道。
楊臻回頭看她,朝她拱了下手,說:“兄台,在下有事在身,來日有緣再聚。”說罷便同嵬名峴離開了。
俊俏姑娘總是不舍,卻也不好再攔了,眼看著楊臻離開後,聽見旁邊的彭士熙說:“兄台,小師叔說讓我先送你回府上。”他沒直接稱呼她為姑娘,
畢竟剛才楊臻沒說破。他很清楚,自己能看出來的事,他小師叔不可能看不出來。 “你們早就知道我是假的了?”俊俏姑娘有些尷尬地問。
彭士熙禮貌地點頭,他招呼客棧掌櫃結了所有的帳後同俊俏姑娘一起往外走。
“你叫他‘小師叔’?”俊俏姑娘問。
“是,小師叔是門主師公最小的徒弟,輩分高。”彭士熙道。
“噢……”
二人斷斷續續地聊著,走到了舟水山莊的大門前。
楊臻猜的不錯,這姑娘確實是舟水山莊的大小姐周從燕。
“謝謝你,彭大俠,我到家了。”周從燕說。
“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彭士熙也沒有去山莊坐坐的道理,他要趕回去把雲錦交給愛妻,還要回逆元。他剛才便與楊臻說定了,就此回揚州。
楊臻和嵬名峴登上了一座三層的涼亭,楊臻往欄柱上一靠,樂呵呵地看著嵬名峴說:“就這兒吧。”
“你想說什麽?”嵬名峴問。
“哼,該是我問你吧?你為什麽來找我?還抬手就打?”楊臻反問。
“之前未分勝負,我要贏你。”嵬名峴沉聲。
“呵,你想打我還不想陪呢。”楊臻聽笑了。
“那就無話可說了,劍還我!”嵬名峴說得不容分辯。
楊臻哼笑:“不給,說好了聊完再還,你無話可說但我有的說。”
嵬名峴皺眉,他覺得這個人有些不講理。
“有個問題你必須得給我個答案。”楊臻說,“是誰雇你刺殺太師的?”
嵬名峴搖頭不語。
“怎麽?你們這行還有規定,不能泄露雇主的身份?”楊臻笑。
嵬名峴搖頭:“我不知道。”
楊臻不信:“你不知道自己掙的是誰的銀錢?”
“我和那些人沒聯系,全靠一個掮客搭線。”嵬名峴回答得倒是老實。
“誰?”楊臻對這些江湖掮客略知一二,都是些中間調和的買賣人,什麽買賣中間都能有掮客。
“杜三斤。”
這名字楊臻聽著陌生,他說:“能帶我去見見他麽?”
“何時?”嵬名峴一點要拒絕的意思都沒有。
楊臻也挺意外嵬名峴竟如此聽話,他當下盤算了一會兒後說:“半個月之後吧。”
“那比試……”嵬名峴不肯放棄。
“免談,手頭上的事解決不了,我沒心情跟你打。”楊臻說。倒也不是沒心情,只是他十分喜歡吊人胃口。
“我便等你解決完。”嵬名峴算是認定了,“半個月後,我去哪裡找你?”
“那個杜三斤在哪兒?”
“紹興。”
“那就在紹興最大的那家酒館見吧。”紹興楊臻也是去過的,大體上曉得那裡有什麽。其實說白了,終歸是快意樓的紹興酒讓他難以忘懷。
“一言為定。”嵬名峴說。
“一言為定一言為定,這十幾日呢,劍魁閣下趕緊再去做檔子生意,也好維生不是?看在劍魁閣下對我知無不言的份兒上,今日的桌凳錢就不用還了。”楊臻把劍還給他,挑眉道。
嵬名峴把眉皺得厲害,越聽臉越黑,讓楊臻覺得他要是一個沒忍住就要動手揍人了。但嵬名峴憋了好一會兒後,瞪了楊臻一眼,扭頭走了。
楊臻在亭上看著嵬名峴走遠,奇怪地笑了笑,便也回客棧了。彭士熙已經回揚州了,楊臻向小二倌打聽了一下舟水山莊的所在後,帶上信便出發了。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反正今日也已經撞過了。不管周家大小姐到時候待不待見他,他把信送到了就算完成任務了。
他是這樣想的。
到了舟水山莊,經人通報後,一位年及半百的發福男人在幾個小廝的陪同下走了出來。楊臻看著覺得眼生,他對這人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猜著應該是這舟水山莊的莊主周振丹了。
“可是周伯父嗎?”楊臻對男人拱手行禮。
“是是是,你是臻臻吧?”周振丹身形發福,笑起來顯得格外可親,“多年不見,長得更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