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靈，說出你的理想。”

　　李平安又問了一句。

　　三師弟張然靈猶豫半天，終於開口了:

　　“我不想打架……”

　　李平安又差點兒岔氣。

　　“拔劍。”

　　“大師兄，我說……”

　　“拔劍！”

　　張然靈打了個激靈，隻好拔出了他的劍——一尺長的短劍，同樣出自——

　　三十裡外的老王鐵匠。

　　“出招。”

　　“刺啦啦啦啦……”

　　一尺長的短劍，能拔五秒鍾，也是個人才。

　　短劍出鞘，光寒一尺。

　　張然靈看了看劍，又看了看青石，劍在手裡捏了捏，又調整了好幾個姿勢，再走前一步，又走後一步，側個身，再正對過來，依舊半天沒有出招。

　　李平安一度以為在看華爾茲。

　　明顯是缺乏自信的表現，他打定主意，不管張然靈有沒有劈開這個大石頭，甚至劈歪了，都要給予相當的鼓勵。

　　有時候，人就是缺乏一點自信，如果在關鍵時候，有人鼓勵一句，會如同甘露流進了人的心田，讓龜裂的土地重新長出參天大樹，形成茂密的森林。

　　現在實力不足沒關系，相信在他的教導下，即便是平庸之人，也可以達到八十分的水平。

　　一會兒，演示出劍的時候，就再慢一點吧，先教九劍，或者六劍也行，總之，循序漸進，能有所提高就好。

　　“出招。”

　　沒用歎號，李平安的語氣相當溫和，擔心太急切了，反而讓三師弟發揮失常。

　　耐心，是作為大師兄的良好美德。

　　張然靈點了幾下頭，終於催發出體內靈力。

　　光芒立刻從斷劍上閃起……

　　沒錯，斷劍，不是短劍。

　　張然靈剛一催發靈力，這柄老王鐵匠引以為豪的拳頭產品——精鋼短劍，居然斷了。

　　李平安臉色有些發青。

　　倒不是因為張然靈實在太不堪，而是因為，這柄短劍足足值五兩銀子。

　　一鬥糧食僅需五文錢，一兩銀子等於1000文錢，=一兩銀子可以買200鬥糧食，按現在的米價算，一兩銀子等於四五千元人民幣。

　　那就是兩萬多塊錢！

　　清靈派清水道觀，周圍的鄉裡鄉親都不太來燒香，而是喜歡去遠一點的寺廟拜佛。

　　雖然一方面因為師父道行不怎樣，但主要是從武則天開始的大肆尊佛有很大關系。

　　不管怎麽說，清靈派一個月能得的香火錢大概就是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養五個人，還要修葺道觀，購買衣物，添置裝備，財政很緊張的。

　　現在，居然弄斷了這麽寶貴的短劍。

　　李平安深呼吸一口氣，反覆告誡自己:

　　耐心，耐心……

　　“要不要換一把?”

　　李平安溫和的問道。

　　他現在非常希望張然靈搖一搖頭

　　放棄這份沒有前途的修仙職業吧，浪費大家的財物是可恥的啊……

　　但張然靈卻點了點頭。

　　李平安也笑了，抖抖索索從腰包裡掏出了三兩碎銀子，遞給張然靈:

　　“去師父的房裡床底下最裡面的小箱子裡再拿點，去找老王鐵匠鋪再買一把來。”

　　“大師兄，我……”

　　“沒事兒，去吧，我相信你，下一次一定會小心的。”

　　“大師兄，我是說，我自己打造了一把。”

　　張然靈跑回房間，拿了一把短劍出來，

還帶著劍鞘。　　劍鞘古色古香，十分精致，上面還燙印著細膩的花紋，單從審美的角度來看，絕對比老王鐵匠鋪的產品高了好幾個檔次，也許和京城裡的知名匠人精工製作的差不多。

　　花裡胡哨的，這得值多少錢呢?

　　不過，聽人說，愛物也算一種信仰，但凡喜歡一種東西，總要傾盡一切去買最好的。

　　好劍當配好鞘。

　　這劍，難道是三師弟的信仰?

　　輕輕將短劍抽出來。

　　一劍光寒十九州……

　　咳，誇張了，實際上是寒光四射，冷氣逼人。

　　劍身沒有一絲紋路，光亮得可以照映出人的毫發，更可以倒映出蒼天白雲，仰視劍身，如在平地仰望天空，縹緲蒼茫，仿佛與天融為一體。

　　“好劍。”

　　“是。”

　　“叫什麽名字?”

　　“承天。”

　　“你隨我來。”

　　清靈派，鍛寶爐。

　　李平安再次凝思，腦海中的仙宮裡，出現了一把飛錘，正在捶打一柄寶劍，飛錘上密布著奧秘的靈力紋路，按照極為精確的角度錘擊寶劍，將靈力注入寶劍之中。

　　仔細看了一遍，他一手持劍，一手持錘。

　　不用火，冷鍛……因為用火就要用到百年神木，沒錢，不能浪費。

　　一次又一次，靈力灌注到鍛錘之中，鍛錘落下，擊打短劍，瞬時又分開，靈力便在那一刹那注入短劍之中。

　　叮，叮，叮，叮……

　　原本枯燥無比的聲音，卻以一種奇妙的節奏響起來，匯合成了美妙的旋律，讓張然靈聽的如癡如醉。

　　仔細一聽，每一聲都有極為細小的分別，輕重緩急，拿捏的十分準確，每一擊，都落在最該落在的地方，每一股靈力，大小均不相同。

　　每一次鍛造，力度，速度、角度、靈力大小，組合起來都有無限種可能，而李平安偏偏選了最正確的一種。

　　張然靈努力看著每一個動作，傾聽每一個聲音，觀察每一次靈力的閃動。

　　這才是真正的製寶之秘，比清靈派藏書閣裡的製寶書籍高超幾倍，這才應該是世代相傳的瑰寶！

　　隨著最後一次鍛錘的落下，寒光暴漲，將整個鍛寶房照亮。

　　“看清楚了?”

　　張然靈輕輕地點點頭。

　　周圍的靈力忽然也聚攏過來，逐漸融入他的身體。

　　“你喜歡製寶?”

　　“是。”

　　“材料哪兒來的?”

　　“東山市場買的。”

　　“你哪兒來的錢?”

　　“平時省下的。”

　　李平安恍然大悟，三師弟是在十二年前來的，當年八歲，長的秀氣，原本是一處大富之家的孩子，後來父母離奇身死，家道中落，被人送來。

　　張然靈沒落後財產都被親朋奪了，但估計哪個親朋最後良心有愧，給他留了五六個銀骰子當玩具，隨身幾件衣服也是上好的絲綢。原本以為他錦衣玉食慣了，受不了山上的苦，但這十二年來，從不說苦，衣服補了又補，穿的竟比其他人還要簡樸，也從不買糖果餅乾，每個月師父給的零用都存起來，當初還被小師妹嘲笑守財奴。

　　原來都用在了這裡。

　　打造兵刃所要的精鐵，價格不菲，要打造出這麽一柄短劍，也不知費掉了多少材料。

　　“你再琢磨琢磨。心靈手巧，可以再學學煉藥、陣法。”

　　以器入道的傳承，倒是找了個好對象。

　　李平安帶著小師妹走出鍛寶房，回到了大青石。

　　最後一位。

　　“若雪，說出你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