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化青山,青雲派。其內門建於山頂,共有一座主峰,十二座次峰。主峰名曰飛魚峰,由掌門徐興昌親自管理,而其余十二座次峰各設有內閣,由十二名門派長老分別管轄。
青雲派外門設立在山腳下,入門門檻很低。凡三十歲以下者,皆可進入外門學習修行的基礎功法,在三年內達到煉氣期十層就能獲得進入內門的資格,余下三年若能再突破兩層並且築基成功就能正式進入內門。如果余下的三年不能築基成功就會失去成為內門弟子的機會,並轉為外門高級弟子,教授之後入門的新弟子功法。外門高級弟子以後若是成功築基,門派也會因為他們沒有修煉資質而不給他們提供資源,因此外門高級弟子的修仙之路便止步於築基初期,再難寸進。
三人用時月余,總算來到化青山山腳。畢竟是修行門派,亭台樓閣的樣式與世俗界全然不同,莊嚴肅穆的風格下,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不適,反而覺得如臨仙界。
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個佝僂著背,身穿淺青色道袍的長須修士。尉遲忠上前行禮,那修士也不客氣,只等他把這禮行畢才開口問道:“俗世之人,為何來我青雲派?”
尉遲忠拿出一枚令牌,恭敬地呈給長須修士。
“這是貴派收取弟子的令牌,還請修士老爺過目。”
長須修士拿起令牌捏須細看,點頭道:“果然是我青雲派的收徒令牌,只是這令牌只有一個,你卻帶了兩個小孩過來,不知這令牌是那個小孩所有?”
尉遲忠瞧四下無人,偷偷將一張八千兩的銀票塞進那修士手中,低聲道:“還請修士老爺行個方便。”
那修士咳嗽兩聲,從衣袖裡摸出一枚同樣的令牌,與之前的那枚令牌一起拿在手中,笑道:“好說,好說!”
又看向沈罹悔與陸書瑤,說道:“你二人隨我來。”說罷,轉身進門。
陸書瑤早就迫不及待跟在了長須修士身後,沈罹悔卻茫茫然還在原地發愣,尉遲忠立馬喝到:“還不快跟上去!”
沈罹悔如夢初醒,看了一眼尉遲忠,見他眼眶微紅,又是一呆。尉遲忠在他後背上輕輕一推,罵道:“看什麽看!還不準我舍不得我家小書瑤了!?”
“是!”沈罹悔說完,忙跟了上去。忽然兩扇敞開的大門泛起溫潤的光暈,緩緩關了上去。
沈罹悔與陸書瑤二人跟隨者長須修士來到一座偏殿,偏殿內擺放著一張金絲楠木製成的香案,香案上除去香爐、香灰鏟等事物外,還擺放著一隻紅木扁盒。
長須修士取了三炷香,磕首祭拜,而後自我介紹道:“我姓周,名二材,你二人今後叫我周師兄便可。”
陸書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您的歲數都可以做我爺爺了,師兄可萬萬叫不出口!”
周二材肅然道:“你二人即將踏入修行世界,須知修行者對於輩分看的極嚴格,你們拜入青雲派以後,會由我的師父一輩傳授你們奇妙功法,難道還不是叫我師兄麽?”
陸書瑤“哦!”了一聲,這才認真叫了一聲:“周師兄!”
周二材將目光看向沈罹悔,沈罹悔也怯怯叫了一聲“周師兄”。
周二材點了點頭,又分別為二人取了三炷香,命他們上前跪拜。二人依樣畫葫蘆,照著周二材剛才的樣式跪拜起來。
周二材在一旁說道:“我青雲派創派四百余年,先後共有三位掌門人,而稱得上最有作為的兩位,其一當屬祖師爺青雲道長,
其二便是當今掌門人流明道長!青雲掌門開宗立派,立下萬古不變之基業,稱得上‘英明神武’四字!流明道長乃是...唔...修仙奇才,六十歲便踏入結丹中期,這在修仙界相當少見。他二人...” 說上這二位道長時,周二材大有阿諛獻媚之態。若是讓任何一個修真界的同行聽聞他如此說法,都不免要貽笑大方:青雲派不過是陳國末流的修行門派,其祖師青雲道長是個自以為是的蠢材,幼年時在太虛宗修行,因欲圖輕薄女弟子而被師父驅逐出門。幾年後,仗著自己有些小聰明,將太虛宗基礎功法由簡化繁,開發出了幾套累贅多余的功法,又按著太虛宗宗門的樣式在化青山造屋建殿,名義上說是開宗立派,實際上不過是借個好明目在修仙界底層混個身份罷了;至於流明道長,誠如周二材所說的確是修仙界相當少見的...修士。自幼修行,在六十歲才剛踏入結丹中期,這樣的進度在修行界可以說是相當緩慢的。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青雲道長在建立宗門時,選址不求靈氣充沛與否,只求景色是否奪天地造化之功。因此青雲派乍一看給人以“造化鍾神秀”之感,實際上半分靈氣也無。流明道長能在這樣的環境下踏入結丹中期也是相當不容易。
沈罹悔與陸書瑤對於修仙界一無所知,聽周二材這樣吹噓著青雲派如何厲害,其他修行宗門又怎樣不如,心中對青雲派欽佩無比。
自己身為青雲派的弟子,即使是外門弟子也相當自豪了!
周二材講了約莫半個時辰,見兩個小孩被自己這番言談所折服,心中也洋洋得意。忽然想起了什麽,打開香案上擺放著的紅木扁盒,取出一面鏡子,對二人解釋道:“這是一面靈鏡,可以測出修煉者的靈根,只是靈鏡中的靈氣日久衰弱,只能勉強測出靈根屬性,至於靈根品階卻無法測出了。”
沈罹悔與陸書瑤齊聲應道:“是!”
周二材一指陸書瑤,問道:“你先來,你叫什麽名字?”
陸書瑤報了姓名,便上前一步。鏡中人像模糊不清,但靈鏡自身發出一陣溪流湧動的聲音,周二材捏須道:“水靈根,不錯。”又一指沈罹悔說道:“你來,你叫什麽名字?”
沈罹悔同樣報了姓名,周二材又問道:“‘罹悔’是哪兩個字?可是別離之離,悔過之悔?”
沈罹悔瞬間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說道:“周師兄...我不認識字...”
“你不認識字?”周二材一愣,顯得很難辦。
“那你認識人體周身穴位及經脈嗎?”
沈罹悔搖了搖頭,直把腦袋低到了胸口,連看都不敢看周二材一眼,心中想到:不知書瑤妹妹會不會因此看不起我?
周二材沉吟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心中想到:不知那位師叔可還在竹林住著?
便對二人說道:“你二人隨我來,我帶你們拜師去。”又看著沈罹悔說道:“你既不認識字,測試靈根之事做與不做都無大礙,我帶你去見一位師叔,他住在十余裡外的紫竹林裡,你先跟著他認了字,再由他教你本門功法。”說罷,在香案擺放的一本冊子上登記了陸書瑤的名字,至於沈罹悔暫且沒有登記。
周二材帶著二人出殿,先來到一處小院,院裡一名女修士正教授弟子掌法。周二材牽著陸書瑤的手走到女修士跟前,而沈罹悔則立在院門口等候。只見周二材對那女修士說了幾句話,陸書瑤便跪在地上給女修士磕了三個頭,算是正式拜師。
周二材又領著沈罹悔走了一段遠路,來到一片紫竹林外。因為季節的影響,竹節竹葉都被染成了黃色,林內傳來一陣低沉的琴音,如濁風般吹到二人身上,又朝四下散開。
周二材喜道:“看來流音師叔還在這裡,這下好辦了!”
沈罹悔有感於此蕭瑟之景,又經與陸書瑤短暫的別離,心中沉甸煩悶,不見歡喜。
二人往竹林深處走去,琴聲越來越響,沉悶之意也越來越濃厚。不多時,便瞧見一間竹屋,屋外一人正在撫琴。
周二材朝那人喊道:“流音師叔!弟子周二材前來拜見!”
流音雙手一按琴弦,沉音戛然而止,淡淡道:“進來吧。”
沈罹悔跟著周二材走上前,偷偷看著那名為流音的修士,見他席地而坐,腰杆直挺,一身淺青色道袍已穿的泛白,仍要比周二材身上的乾淨許多。面色枯槁,雙眼渙散,側著耳似乎在感受著竹林間回蕩的余音。
周二材說道:“流音師叔,這是剛入門的弟子,我帶他前來拜您為師。”
流音仍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我入門三十年,方才修煉至煉氣期十一層,如何能收弟子?”
周二材說道:“這名新弟子有些特殊,竟是個不認識字的。師叔過得一來過得清閑,有時間教他念書寫字,了解人體經脈穴位;而來有個小孩在身旁端茶送水,也沒了許多寂寞。”
流音點點頭,青雲派門規自入門起計算三年修煉之期,三年內達到煉氣十層方有機會成為內門弟子,眼前這名男孩若要從識字開始學起, 已然比別人慢了一大截,何況瞧他模樣也不像有什麽聰慧之姿,此生想要進入內門已然無望,倒不如自己收留了他消遣寂寞也好。
周二材見流音答應,趕忙吩咐沈罹悔磕頭拜師。
正式成為師徒後,流音同樣問道:“可是別離之離,後悔之悔?”
沈罹悔搖搖頭,說道:“不是別離的離,後悔的悔是對的。”
流音想來他能交的起八千兩銀子的入門費,必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大戶人家給孩子取名都帶有寓意,便問道:“你爹娘有告訴你為何給你起這個名字麽?”
沈罹悔想了想,說道:“爹說我生下來就是遭罪的,就起了個‘罹悔’的名字,意思是遭受苦難。”
流音與周二材二人同時啞然失笑。
天下怎會有父母起這樣的名字?
流音問道:“可是上‘四’下‘惟’的‘罹’字?”
想了想,又不禁覺得自己好笑起來,他一個不識字的小孩,哪認得“四”“惟”二字?
於是握住沈罹悔的手掌,用地上的竹葉拚出一個“四”的形狀問道:“你想想,你這字的上半部分是不是這樣的?”
沈罹悔摸摸腦袋,說道:“是了,就是這樣的。”
流音說道:“果然如此。”於是將這字告訴周二材,由他去偏殿把名字登記在弟子手冊上。
周二材依言便離去了。流音朝沈罹悔問道:“你可有喜歡的樂器麽?”
沈罹悔搖搖頭,又看向天空,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最後說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