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鳴孤雁向南飛,
秋風蕭瑟凋涼催,
春曉一去不回頭,
黃花遍野惹人愁。
深秋未及晌午,天氣微涼,拂風徐徐。
望海,大運城玄武衛,劈柴小巷。
巷名劈柴,供火十載,毗鄰主街,風月煙柳。
聽名字便知是一處什麽樣的地界,在這偌大的玄武衛也算赫赫有名,只不過巷子過於幽深雜亂,疏於管理,自然便成了窮苦百姓,撂地雜耍的去處。
熙熙攘攘,三三兩兩,最少不了人間煙火氣。
進入拐角一條略顯狹窄的泥路,天色忽然暗了許多,隨意搭建的窩棚,遮住了本該屬於這裡的陽光。
在一方即將坍塌的牆根下,一棵兩人合抱粗細的古檀斜跨道路兩邊,鬱鬱蔥蔥的樹齡,也免不了季節變換,葉落滿地。
為這條原本泥濘的小路,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松軟,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不似前邊那麽難走。
稀稀落落的陽光灑落,牆根處倚靠著一塊黝黑發亮的青石板,天然如床,光滑平整。
這便是九劫夢醒之處,一個暫時安身立命之所。
洋洋灑灑九個“劫”字重新鋪滿面前的空地,九劫停下了動作,隨手扔掉樹枝,靜靜的後退,坐於青石板上,眼中的神采還未完全褪去。
良久,才輕舒一口氣,微微調整了一下,半仰而臥,閉目心知。
祥和,安寧,一日最好的時光,可以讓人完全忘記之前的不快。
九劫看起來年歲並不大,一十五六,歲月還未給他臉上留下滄桑的痕跡。
不過看其衣著,生活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考驗,全身上下只有粗布麻衣避體,遠比同齡高瘦的身材也使得破舊的褲子根本遮不住腿腕。
腳下半履,散發無冠,卻發齊面潔,明眸皓齒,還算不失風采。
即便如此,這身裝扮讓他有了一個逃不開的的身份,乞丐。
也是,老乞丐身邊的,自然便是小乞丐。
可那又如何,九劫從不在意這些,有那個糾結的時間,莫不如好好享受日高氣爽,難得的安靜。
但寧靜總會被打破,短暫的美好轉瞬即逝。
劈裡啪啦,乒鈴乓啷,
刀劍交錯,打殺喝罵。
遠處傳來一陣兵器的鬥戰之聲,夾雜著怒吼慘叫,聽聲音便知有多麽慘烈。
隨即更多雜亂的腳步聲傳來,許多衣著普通的老百姓在九劫面前匆匆而過。
唉,又是一個一言不合的大打出手,或是恩怨情仇的不死不休。
隨處可見,又轉眼停歇,顯然勝負已分,不知又多了幾條亡魂人命?
一種格格不入的陌生感襲來,身在亂世,九劫見怪不怪,並未起身,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臉上又多出了一些別樣的疑惑。
“這就是期待的江湖模樣?”
“這裡到底是不是要找的答案?”
猛然間,他睡眼怒睜,仰頭問天,自語出聲,但除了混亂過後的平靜,並沒有任何的回答。
漸漸地,他又泄氣般恢復到了剛才不問世事的樣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身處江湖中,就算江湖人?
……
“你的性子,根本不適合這個複雜紛亂的江湖,它也遠非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所以我不會教你通心開竅,做個輕松的普通人吧!”
“複雜紛亂?我不,我偏要去你說的江湖上闖蕩闖蕩。”
“我會找到答案證明你錯了。
” 雙拳緊握,幼小稚嫩的臉龐一副堅定的倔強,同時帶了點好奇的狡黠。
“對了,什麽叫通心開竅?”
“臭小子...”
“天聚氣,地集精,人有神,這精氣神便是習武之根本,以精氣入心,凝為神,心神一體,方可踏入習武之門。”
“不過,人心乃閉合,有九竅門戶,連人身奇經八脈,需逐一打開,融會貫通,明白了吧?”
“聽不懂,說的亂七八糟的,比你所說的複雜的江湖更複雜,您老人家看來是真老了,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你...好,你可聽好了,所謂奇經便是腹下混元,人吸天氣地精便藏於此處,卻天壁地封,入不了心神,唯有以力破之,打通與之相連的心竅下三之‘入’竅,始為基礎。”
“八脈之任督二脈連心竅下三之“臨”“靈”二竅,方可算入門,這便是通心開竅,至於之後每通一竅,劫數便會隨之而來……”
“嘿嘿,還是聽不懂,你再細說說。”
“呵呵,不說了,反正我也會不教你,不過我可以教你聽竅診脈之術,學好了,少不得以後許多高手都得有求於你。”
“還賣關子,我還不屑於聽呢,還有要是你的那什麽聽竅診脈,真要是這麽厲害,你還用的著當乞丐?我才不上當呢。”
“我這,我這是特殊情況,臭小子,不識好歹。”
“我就不學,就不學,氣死你,老家夥...”
“找打...你要牢牢記住,利弊皆不是表面的那麽簡單,看似對你無害的往往可能蘊藏著巨大的危機,反之亦然,劫數便是如此,多少人窮極一生都想躲那天劫地劫,僥幸躲開了,命劫卻是越來越難,死劫也會早早而至...”
“知道了,囉嗦,還有,老家夥,你為什麽這麽不希望我入江湖呢?江湖不就是單純的人與人相處嗎?”
“不,你錯了!”
嚴肅又堅決的搖頭,收起了剛才玩笑的說教,語氣變得極為慎重。
“一俠一世界,仁義行天下,這是江湖沒錯,”
“一個有人有紛爭的地方,一個處處充斥著不安分的地方,一個令人向往的地方,這也是江湖。”
“俠肝義膽,快意恩仇,刀光劍影,如夢似幻,這還是江湖。”
“可惜現在,它逐漸的變了味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剩下徒有其表的,顯得很大氣的這個江湖盛名。”
是啊,老乞丐說的沒錯。
經過這麽長時間獨自的經歷,九劫已經意識到自己以前太想當然了。
或者用另有一種說法來形容更為貼切,
大江湖小池沼,
藏汙納垢莫祈禱。
戰爭,殺戮,永無休止,
爭名,奪利,趨之若鶩。
在這裡,一切看似不應該,不可能的,卻都實實在在的發生著。
處處混亂處處戰。
“小子,你知道為什麽我會說它徹底變了嗎?”
“快說,快說, 為什麽?”
“一切要從當年的那場浩劫說起...”
說起來可笑,起因根本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微到芝麻大小的一個爭論,
年號的問題。
混亂的莫名其妙,開始的突如其來,迅速的狂風驟雨,愈演愈烈。
有人說今年是元始十年,也有人說是大運十年,一部分人以元始為尊,另一部分人奉大運為主。
一件何其簡單的事情,既然有分歧,各過各的就好,叫什麽不過日子?
再說了,大多數普通人與此有何關系?跟著湊什麽熱鬧?
恰恰是關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多了一些打著求正的旗號,披著較真的外衣,思想上綁架著這些看熱鬧的人,來滿足一己私欲。
就是這種利用的關系,使得簡單的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江湖愈發混亂。
從字意上來看,
元始,
萬物本源,新的開始。
大運,
大顯身手,奉天承運。
都是象征著美好的意願,沒想到卻成為了整件事情的導火索。
這可能是元始和大運兩位再生,都不敢想象的,人不在了,還要被拾起來利用,可想而知一個個恭敬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齷齪。
這可能就是成為名人的代價,不僅會享受到萬眾的敬仰,還要承受品頭論足,惡意詆毀,甚至是相互攻伐的借口。
那麽,元始,大運何許人也?
當年到底種下了什麽因,才有今天的果?
老乞丐背負雙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