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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6章:沙陀少年
  大石朝北都太原城,是王氏龍興之地,至今還保留著雄偉的晉陽宮。

  這裡也是長安以東最重要的一座都城,既是河東節度使駐地,也是太原府駐地,轄州軍20,兵額5萬5千人。河東節度使一般都是宰相兼任,稱為使相,非勳戚重臣不可。

  因為這裡不僅是富饒廣闊的大石糧倉,還是北地鎖匙。從這裡向東越過太行山,可以控制河北諸藩鎮;向西可以屏障長安;向南可以威懾中原腹心;大軍向北出發,就是征伐北方諸胡的前進基地。

  太原城關以西的風谷山驛,就是各條道路的樞紐,也是太原外圍最大的貿易中心。

  這裡的亂子,會直接牽動太原府的神經,因為風谷山驛市,有很多朝廷權貴的秘密產業,一旦這裡商業蕭條,會損失很多人的利益。

  甚至太原各級官府的公廨使費,也有很多是在這裡放貸所獲,不用問,操控這些金錢的人,就是聶記櫃坊。

  一件小小的凶案,甚至引起了河東節帥康成訓的關注。

  康成訓的前半生,只能說是一個庸官俗將,哪裡有資格執掌河東雄鎮。但是他運氣太好,在討伐龐勳之亂的戰爭中,沙陀軍成為了他的部下。正是因為沙陀騎兵的英勇善戰,使他獲得了平亂第一功,坐上了河東節帥的寶座,達到了人生的高峰。

  但他畢竟出身不高,名氣不大,靠運氣得到的功業是不穩固的。長安對他不滿的人不要太多,覬覦河東節度使職位的家夥,大約可以從含涼殿排到太液池。

  在平定龐勳的戰爭中,沙陀軍使王國昌之子、年輕的獨眼猛將王恪用,兩次衝進敵軍重圍之中,救了康成訓的性命。因此康成訓收王恪用為義子,軍中稱王恪用為飛虎子,至此康家和王家結為生死之交。

  那時候王氏還不姓王,而是姓誅邪。由於沙陀誅邪氏為大石累代守邊,加上平定龐勳的卓越功勳,朝廷賜誅邪氏皇家姓氏,即王氏,位列鄭王籍。從此沙陀誅邪氏成為了大石宗室,5代人的艱辛奮戰,沙陀王氏終於達到了人生榮耀的頂峰。

  榮耀歸榮耀,實際的利益卻沒有多少,平定龐勳之亂以後,沙陀軍使王國昌調京師宿衛,升任左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右仆射。王國昌成了名譽宰相,可是大同軍的地盤卻沒有得到,沙陀王氏真正想要的,是大同軍節度使。

  河東節帥康成訓支持沙陀王氏執掌大同軍,不僅因為兩家是實際的盟友,更因為大同軍歸河東節度使節製,可大同軍是一個實際上的火藥桶。

  大同軍位於雁門關以北,古長城塞下,下轄雲州、朔州和蔚州三州。其西是振武軍,兩軍鎮共同構成防禦北方諸胡的最前線。其東,就是叛服無常的契丹諸部,還有桀驁不馴、形同割據的河北諸軍鎮。

  這個如此重要的軍鎮,卻是一個胡漢雜處,互相爭鬥幾百年的大雜燴,隨時可能爆發巨大的內亂。對於地位並不穩固的康成訓,大同軍可不是香餑餑,是一個巨大包袱。

  大石朝2百年來,雁北大同軍隻設防禦使,歸河東節度使節製。如果大同軍設立節帥,成為一個獨立軍鎮,再怎麽亂也和他康成訓沒有一毛錢關系了。

  但這個節度使的人選,就必須要靠得住的人了,因為就算大同軍成為了獨立軍鎮,也必須是河東有力的盟友。否則,北部邊防不穩,更糟糕的是,河東將無法對抗太行山東面,那些割據河北藩鎮的侵襲。

  無論從實力、從資望、從功勳、從和康家關系,

康成訓只能支持王國昌,成為大同軍節度使。  這些日子以來,在康成訓的暗中幫助下,王恪用在風谷山驛,悄無聲息的把戰爭虜獲變成了巨大實力。王家一邊在朝中上下奔走,一邊為接管大同軍做準備,一旦沙陀軍執掌大同軍,如果不能壓製胡漢諸部,那就是天大的笑柄了。

  雖然沙陀軍在雁北已歷5世,功高名重,實力強勁,可是在當地土豪之中並非沒有對手。偏關河流域的黨項羌、清塞軍的吐谷渾白義誠部,尤其是靜邊軍的吐谷渾赫連鐸部,都是大同軍節度使的有力爭奪者。

  這些家夥,就不是康成訓能左右的了,在大同軍拜帥的關鍵時刻,康成訓絕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他當然會關注這樁莫名其妙的凶案。

  兩兄弟被禁足在西廂房的第二天,河東節帥府傳召,王恪用動身去了太原城。

  “阿儼大兄,君立大兄,救救。。。我們。”進通磕磕巴巴的說道。

  康君立一巴掌打過去,罵道:“入娘的!你個賊廝鳥會說話,為何不說!”

  進通被扇的一個趔趄,捂著腮幫磕磕巴巴的說道:“我自幼口吃,不願說。。。話,惹人嘲罵毆打。”

  康君立喝道:“沙陀人誰都可以欺瞞,唯獨不能欺王家,你個混帳賊廝鳥。”

  存璋大笑起來:“我就知道,這乞索兒是條奸詐的蛇。”

  康君立怒火上撞,作勢又要打,史儼伸手攔住他,看著進通問道:“你要我等如何救你,那姓扈的混蛋是你殺的?”

  進通大聲說道:“當然不是我。。。殺的,可是那陸貞六是個。。。笨蛋,他。。。查不出凶手的,最終還是會把罪名。。。扣在我們頭上。”

  此言一出,西廂房的吵嚷頓時靜了下來,連王存璋也不敢出聲了,小臉瞬間失去了血色,目光有些呆滯。

  史儼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王家的人,絕不會任人冤枉。”

  康君立卻搖搖頭,低聲說道:“如今不同於往日,你沒聽三郎君說麽,這個時候絕不能讓聖人猜忌,寧可恭順過頭,也不能有驕橫跋扈之舉。”

  史儼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三郎君絕不會忍氣吞聲,我也不允許任何人欺凌王氏子,就算是大石天子,也沒有冤枉好人的道理。”

  康君立點點頭,轉向進通問道:“你要我們如何幫你?”

  進通說道:“要想洗脫我們的。。。罪名,只有找出真凶,驛裡指望不上,只能靠我們。。。自己,請兩位大兄放我。。。們出去,查案。”

  存璋也低聲說道:“市中胡漢小兒,各有派系,絕不會向尊長吐露實情。只有我們,能從他們口中。。。逼問出實情。”

  隻說了一句,存璋就惱怒起來,抬手給了進通一巴掌,罵道:“真是個拷不殺的混帳,引得爺爺也磕磕巴巴,早晚被你害死。”

  史儼說道:“進通,你年紀還小,口吃之疾還可以矯過來,你只要說話慢些,慢慢就好了。”

  進通慢慢說道:“多謝阿儼大兄,如果我被冤殺,就算以後言語與常人無異,又有何用?”果然順暢了許多。

  史儼卻氣樂了,笑道:“小屁頑童,想的倒是多。”

  康君立問道:“你打算如何查起?”

  進通緩緩說道:“自然是存璋兄長做主。”

  王存璋撓了撓頭,想了半天才說道:“死的是扈真珠,自然要從樊氏兄弟查起,他們最恨扈氏子,狠揍他們一頓,自然會就招了。”

  進通搖搖頭,一字一字的說道:“恨,不是殺人的理由,要查,還要從知情人查起。想殺人,先要知道被害者在哪裡,誰知道扈真珠去了酒肆?”

  存璋說道:“李承誨約的我,他自然知道扈真珠的去向。”

  進通緩緩說道:“還有其他人,可惜我們無法盤問酒保,不然一定會有線索。”

  史儼說道:“我和君立去找酒保就是,你們兩個去問那個契丹兒。”

  康君立看著史儼,說道:“三郎可是有吩咐,他們兩個一步不能出沙陀庭。”

  史儼說道:“查案要緊,非查出真凶不可,不然王家會有麻煩,我會向敬思公稟報,請他放了這倆混蛋。”

  進通忽然說道:“還有一個人也要查問,就是聶記的楊家小娘。”

  康君立狐疑的看著進通,問道:“跟聶記又有何關聯?”

  進通說道:“我忽然想起來了,在凶案前兩天,楊家小娘曾經提醒我,讓我們兄弟這兩天不要亂跑,不然會大禍臨頭,她似乎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這個小女人也很。。。可疑。”

  存璋一腳踢過去,罵道:“賊廝鳥!為何早不跟我說,早知如此,打死爺爺也不去吃入娘的狗屁斷頭酒。”

  進通緩緩說道:“我以為她只是心中不忿,嚇我一嚇,沒有在意,誰成想真發生了凶案,我也是剛剛才想起此事。”

  康君立搖搖頭,說道:“前兩天,我看見楊家車馬離開了驛站,車上就是楊家小娘,她已經不在驛裡了。此事確實可疑,如果此案牽涉到聶記,那就麻煩了,絕不是市井小兒爭鬥那麽簡單。”

  史儼看著外面的庭院,樹木花草正在發芽,春天來了,可是他的心中只有寒冷,沒有一絲春意。良久,他沉聲說道:“也該到我們這一代,為沙陀軍效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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