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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6章:誘賊之計
  不知道什麽時候,腦中的車輪忽然停下了。

  現在留在店裡的,無疑是假羅氏,盡管手上的胎記很小,但也是個明顯特征,熟悉羅氏的店夥仆婦很容易察覺,為了假戲真做,假羅氏不得不燙傷自己,即使這樣,也極端危險。

  以景教的深謀遠慮,不會想不到這一層,既然如此,為何真羅氏不留在店裡,而讓假羅氏回朔州,那樣豈不是順理成章?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假羅氏被迫留在這裡,自己又要如何利用這個破綻,撕破這張羅網呐?

  不知不覺,嗣昭沉沉睡去,這一覺卻是出乎意料的香甜。

  一早起來,陳嬌娥已經燒好了熱水,小婢給他倒了一碗,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一絲微微的笑意,弄的嗣昭心慌慌,以為她焦慮過度,魔怔了。

  嗣昭喝了水,正要梳洗一下,陳嬌娥卻把他拉到幾案面前,在紙上寫個幾個字:有人指使。

  嗣昭也是昨晚才想通了其中關竅,光靠羅氏姐妹,絕無可能做的如此天衣無縫,陳嬌娥能想到這一層,實在是聰明絕頂。

  他卻故作不解,含笑問道:“何以見得呢?”

  陳嬌娥寫道:假羅氏一人進不得店中。

  嗣昭搖頭歎道:“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不但心細如發,還冰雪聰明。可惜,就算我們知道羅氏姊妹有幕後主使,也無法查明,還是無用啊。”

  陳嬌娥寫道:涉案人多,破綻就多。

  嗣昭倒吸了一口冷氣,入娘的,這一層自己可沒有想到,越是精巧的東西,就越是容易出紕漏,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一定有破綻,一定有破綻!

  他沉思了一會兒,還是不得頭緒,他抬起頭看著陳嬌娥,沉聲說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如果沒有實證,就算指證店中的客人就是羅氏同夥,胡聰也不可能相信。”

  陳嬌娥在紙上寫道:破案在店外。

  嗣昭呆呆看著這幾個字,覺得頭腦中似乎有了一道光,他狠狠一拍大腿,大叫道:“明白了!破案的關鍵在河谷店之外!入娘的,我怎麽沒想到!”

  他驚喜的看著陳嬌娥,而陳嬌娥也笑眯眯的看著他,這一刻,他覺得陳嬌娥美的不可思議,就像他心中的一縷陽光。

  可他眼前有一個巨大鴻溝,是他無法跨過去的,那就是陳嬌娥的病。

  他是來向景教求醫的,若為了給自己脫罪,狠狠打殺景教,那就等於送了陳嬌娥的性命,這是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一直到午後,胡聰再一次傳見嗣昭,這一次沒有高文集,鄯陽縣司法佐崔萬鴻在一側侍坐,算是兩人共審嗣昭。

  嗣昭恭敬的向二人見了禮,胡聰才說道:“你們昨日提的幾個疑點,我都派人查過了,你怕是要失望了。”

  嗣昭不動聲色,靜靜坐在下首,胡聰示意崔萬鴻向嗣昭說明。崔萬鴻是個乾瘦的老吏,年齡在50上下,一臉蠟黃,頦下有幾根稀稀拉拉的微須。

  崔萬鴻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日鄯陽縣派人到義誠坊,盤問了何氏夫婦,證實他們在案發當日就在朔州,不可能出現在臘河谷。

  公人又搜了一次河谷店,包括你們住宿的兩間客房也都仔細搜過,沒有血衣,也沒有任何可疑之物。”

  嗣昭淡淡說道:“果然不出所料,可見他們蓄謀已久,用心良苦。”

  崔萬鴻沒有回應這句話,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我們在渣鬥之中,發現了這個。”他伸出枯瘦的手掌,

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布包。  崔萬鴻打開布包,嗣昭探頭觀看,包裡是一枚殘破的山菌。

  嗣昭說道:“這就是那晚我們食用的菌子,有何不對麽?”

  崔萬鴻說道:“這種菌產自附近洪濤山中的,名粘草菇,這種菌子本身無毒,但有凝神安眠之效,不少老人食用此物,夜晚可以安眠。”

  嗣昭搖頭說道:“二位大概沒有食過此物,這可不是一般的助眠之藥,它能讓人如飲醇酒,沉醉不知人事。一個河津邸店,用這種東西給客人食用,這是為何?”

  崔萬鴻緩緩說道:“固然可以認為是店家圖謀不軌,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店家不識此菌,誤做食材,是無心之失。這東西畢竟不是毒菌,害不得人性命,也無人遺失什麽物什。”

  嗣昭苦笑道:“正是食了此物,我才會無知無覺,被人趁夜潛入房中,盜用我的兵刃,還出了命案,崔公說的倒是輕描淡寫。”

  崔萬鴻搖頭道:“老夫盤問了廚下,此菌是幫傭李氏在津市采買,並非羅氏所購,若說羅氏有意用藥害人,這可說不過去。

  況且此菌並非什麽稀罕之物,津市上經常有,附近民人食用也很多,從未出過什麽紕漏,如何到了郎君之處就釀成如此大禍?”

  嗣昭看著崔萬鴻,說道:“到了如此地步,崔公還是不信我之言麽?”

  崔萬鴻淡淡說道:“你說昨日因為食用此物,以至於嗜睡不能閂門,有人夜入你的客房,盜用你的兵刃殺人。

  並非沒有這種可能,所以老夫訊問了幾個當地人,所有人都說,此物並無如此之大的藥力,只是有助眠效用,哪裡能讓人神志不清,以至於門閂都不能上,郎君言過其實了。”

  嗣昭忽然一拍發髻,滿臉痛苦的說道:“黃酒!我們吃的是黃酒!我明白了,這種菌配上黃酒,必然藥力加倍!”

  這一下,兩個審案官都愣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良久,胡聰喚過耆戶長徐虎,低聲吩咐了幾句,徐虎點點頭,躬身退下。

  鄯陽縣尉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就算你們確實食用了粘草菇和黃酒,以至於困倦嗜睡,也不能說一定是店家有意下藥,也可能店家是無心之失。

  你們沒有閂門,失了兵刃,可沒有人證,店裡有過兩個羅氏,也沒有人證和物證。可凶器在你們身上,你們的嫌疑依然最大,沒有鐵證不好翻案。”

  嗣昭默然良久,終於說道:“小子反覆儔思,此案非同小可,必有一股勢力,在背後謀劃已久。我能想到的,他們一定都想到了,想在店裡找到他們的破綻,那是難上加難。但世上沒有無瑕疵的罪案,破綻不在店裡,而是在外面,在策劃此案的人身上。”

  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明公來到河谷店以後,把這裡圍的水泄不通,始終沒有消息,店裡的罪犯惶恐不安,凶人的同夥也一定心急如焚吧。。。我有一計,可以讓幕後主使露出馬腳,還請明公聽吾一言。”

  胡聰撫著胡須凝神良久,終於緩緩說道:“郎君一直指控羅氏,雖然她身上也有一些疑點,比如手上的燙傷,比如渣鬥中的粘草菇。但這些都有合理的解釋,並不能支持兩姊妹合謀殺人的揣測。。。也罷,老夫就聽聽郎君的妙計。”

  嗣昭沉聲說道:“雖說這裡是凶案現場, 但店中這麽多人,總要吃飯。今日正是津市的日子,請明公派出店中老仆,到津市采買糧油菜肉。

  再請明公派出精乾吏員,便裝尾隨到市上,看看誰會找這個老仆問話,當即擒住此人嚴訓,必然能有意外驚喜。”

  胡聰看了看崔萬鴻,乾巴老吏竟然露出一絲微笑,他讚歎的說道:“王郎誘賊,有積年老吏之風,哪裡像是個少年人。”

  他轉過頭,看著胡聰說道:“就算什麽人也無有,也誤不得什麽,卑職以為此計可行。”

  胡聰想了想,說道:“就算陪著小孩子玩耍一回吧,此案疑惑之處甚多,不出奇怕是交卸不了差事。”

  嗣昭躬身應道:“若能洗清冤屈,全賴明公恩德。”

  胡聰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嗣昭退下。

  回到房中,陳嬌娥疾疾迎上來,拉著嗣昭到了幾案,在幾案上寫寫畫畫,詢問這次問話的結果。

  嗣昭握著她冰涼的小手,淡淡說道:“總算說服了胡縣尉,就用你的計策,看能不能誘幕後主使現身,他們若是中計,案子就破了大半。”

  陳嬌娥在紙上寫道:定能擒獲。

  嗣昭微笑看著陳嬌娥,低聲問道:“為何你如此肯定?”

  陳嬌娥寫道:做賊心虛。

  嗣昭忽然意識到,陳嬌娥可不是她表面上那麽柔弱,她自幼混跡青樓,見的人物比自己還要多些,對人心的見識,怕是比自己淵深的多,如若不然,她在那種地方一天也活不下去。

  高貴的人,靠驕傲就能生存,低賤的人,就只能靠變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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