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來自李延年的警告
趙征認為他正在做的事情就是總結經驗,將前人的經驗總結出來,留給後人——盡管這些經驗有的他都看不懂。
書房裡靜悄悄的,只有燭花偶爾發出的劈啪聲。府裡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趙征的書房是不能進的,也就沒有人來打擾他。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火紅色衣衫的少女雙手托著一碗羹湯走了進來。
“喝點兒湯吧,剛出鍋的。”
少女聲音並不清脆,反而有些低沉,卻很有氣勢。
趙征放下筆,順手接過湯碗喝了一口放下,剛剛坐得筆直的身板彎曲了下來,毫無形象地活動著脖子,另一隻手敲打了一下後背。接著,一雙手輕柔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緩緩地按摩起來。這讓趙征舒服的直哼哼。趙征舒爽地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穆菡啊,啥時候你燉湯的手藝能跟你按摩的手藝相媲美就好嘍”
肩上的力量稍微加重了一下。身後的少女聲音響起來
“綠珠兒燉的好,你去找她好了。”
趙征往後靠了靠,將頭在穆菡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綠珠兒笨得要死,一道龍鳳湯我教了她多少遍她都學不會,你看一遍就學會了,還是你這個學生好。你再練練,再練練應該就好了。”
趙征微微閉著眼心不在焉的回應著穆菡,腦海裡卻在想下午發生的事情。他不太理解為何趙瑩變得那麽熱情。這一點他直到現在也沒想透。
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眉頭就會下意識地皺在一起。穆菡見趙征眉頭擰在了一起,就用手輕輕地抹平開來。紅色帶金色流蘇的袖子拂過趙征的面,帶起一陣陣淡淡的香氣。這讓趙征感覺鼻子癢癢的。他皺了皺鼻子,想要打個噴嚏,卻感覺還差那麽一點。
穆菡見趙征鼻翼聳動著,感覺很有趣,抹平眉頭的手就沒有收回來。
趙征探手抓住這隻作怪的胳膊,放在自己胸口處,無奈的說道
“你不要這麽調皮。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
“是啊是啊,我都二十一了,再過幾年就人老珠黃了。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麽。”
穆菡說的話讓趙征的思緒從下午的事情上轉了回來。與穆菡的關系他是心知肚明的。這種關系也是經過了盧勇與穆勒等人的認可的。說起來趙征兩世為人加起來已經有五十多歲,穆菡對他來說像妻子更像女兒。
趙征微微有些失神,他在努力回憶他的妻子,卻發現腦海裡一片模糊。他與妻子的結合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在裡面。感情自然是有的,更多的是其他。他看重的是妻子對他的幫助,妻子看重的是他事業上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吧。
穆菡見趙征一雙眼睛迷迷茫茫的,就知道他又開始神遊太虛了。這讓她心裡感覺有點兒不舒服。就抽回了被趙征抓著的手。
趙征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落寞
“再等等,行宮已經建好了。我們很快就能搬進去住了。”
說完,他又將心頭的疑惑說了出來
“這幾天你有沒有聽說趙瑩遇到了什麽事兒?”
穆菡聽到趙征說很快就能搬進去住,有些高興,揚了揚嘴角,就不再計較,順著趙征說道
“沒有。怎麽了?”
趙征做起來,轉過身面對著穆菡,把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你覺得趙瑩是因為什麽開始支持我的?”
聽了趙征的話,
穆菡咯咯地笑了起來 “人家什麽時候說過不支持你了?趙瑩只是對你要求嚴苛了些。他覺得你現在還不是一名合格的君王。
張琪跟我說我們的婚事就是趙瑩極力促成的。他還一直在催呢。”
說到這兒,穆菡有些微微的得意,說道婚事,又有些害羞,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這讓面對著她正在一本正經地思考問題的趙征微微有些失神。
溫暖的橘黃色火光照在穆菡淡淡的泛著紅暈的臉龐上,加上她微微閉合的一雙眸子,整個人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趙征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住穆菡的面龐,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趙征用詠歎的語調低低的吟誦著,雙目迷離。
“呸”
穆菡輕啐一口,臉上顯得愈發的紅潤。她低著頭找著借口掩飾自己的羞意
“做的真好。是你寫的嗎?”
“什麽?詩嗎?”
“嗯”
“不是。是一個叫李延年的優伶寫的。”
“優伶?”
穆菡有些詫異,微微抬著頭瞪大了雙眼問道
“優伶也可以這麽有才華的嗎?”
“是啊。他是一位皇帝寵妃的哥哥,這首詩歌啊就是寫的他的妹妹。”
“我怎麽不知道有過這麽一位優伶呢?”
趙征口中的話讓穆菡愈發的驚奇。
“那是一個非常強硬的帝王。這位帝王曾經打敗帝國四周的異族,就像北方的蠻子一樣。這時候這位帝王得到了一位美人,就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延年的妹妹早卒,李延年因為他的弟弟李季霍亂后宮被誅,李延年的弟弟李廣利投靠了異族,李家被滅族。”
趙征說完李延年、李夫人以及李廣利李家的故事後,一雙亮晶晶的雙眼看著對面的穆菡。
穆菡臉上的紅潤已經退去,只是低垂著雙眸,似乎在認真品味著趙征故事裡人物的悲歡。
趙征等了半晌見穆菡沒有反應,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李延年他依稀記得,《史記·佞幸列傳》裡記載的“李延年,中山人也。 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給事狗中。而平陽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見,心說之,及入永巷,而召貴延年。延年善歌,為變新聲,而上方興天地祠,欲造樂詩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詩。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佩二千石印,號協聲律。與上臥起,甚貴幸,埒如韓嫣也。久之,浸與中人亂,出入驕恣。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後,愛弛,則禽誅延年昆弟也。”
他很不願意把“與上臥起”這四個字理解成男寵,但是後面跟著一句“埒如韓嫣也”。讓他不得不把這四個字理解為男寵。
他很確定自己並不會學習劉家人喜好男色,但是他不確定自己能時時保持清醒。
穆菡在他面前更像一個他自己設置的考驗。剛剛他沒有通過。這也就意味著以後他也不一定能夠時時通過考驗。通不過考驗的他,就很有可能變成漢武帝那樣的人。
想想漢武帝因為李夫人做出的事兒,李延年還好說,記憶中李延年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說法,李廣利就不一樣了。
“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複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裡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
靡費億萬,毫無建樹,最後更是投靠了敵人,這讓他心裡不安的很。盡管最後李家被誅滅滿門,李廣利造成的破壞並不能因為李家滿門被誅就恢復。
更不用提李季霍亂后宮了。趙征可不想自己頭頂一片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