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飯

　　“宋琮。你們今天真是給朕唱了一出好戲呀，”

　　“末將不敢。”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當眾向朕逼宮的事兒你都做出來了，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是敢的很呐！”

　　剛剛起身的宋琮複又跪下，沉默不語。趙征站起身來，走到宋琮身邊，背著手俯身下來說道

　　“宋琮，朕不針對其他人，從河東道過來的士卒朕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但侯準、牧馳還有你你們仨，蘇毅派你們過來是給朕當副將的，不是讓你們帶頭鬧事兒的。”

　　“末將不敢”

　　宋琮硬邦邦的說了一句。

　　“宋琮啊宋琮！如果對朕不滿意，看在蘇毅的面子上，朕也不用軍法，你們直接回去吧。勞資他嗎用不上你們！瑪德，給勞資出難題是吧宋琮。”

　　趙征突然暴躁起來，衝著宋琮破口大罵。他快步走了兩步，抄起案幾上一封還沒封口的信封一把丟到了宋琮的臉上。

　　“你們做了什麽，勞資寫在信裡了，拿著信滾回去替勞資問問蘇毅，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再替勞資問問蘇毅，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軍中挑撥離間，這麽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蘇毅就是這麽教你們的?”

　　宋琮撿起掉在地上的信封攥在手裡，迎著趙征劈頭蓋臉的罵聲，梗著脖子不出聲。

　　“滾啊！勞資這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

　　宋琮依舊梗著脖子不出聲。

　　又罵了幾句，趙征一腳踹翻了案幾，隨後毫無形象地岔開腿坐到了宋琮面前。歎了口氣，伸手衝著宋琮指指點點。

　　“宋琮啊宋琮。你讓朕怎麽說你好。朕知道從長安之亂以來這麽些年朝廷沒顧得上你們，蘇毅又失蹤了這麽些年，整個河南道都在於猷手裡。你們的糧草輜重全靠自己，朝廷十五年沒給你們撥過一粒糧食，朕知道你們苦，寄人籬下，不受待見。洛州整軍之後又經歷了連續幾日的急行軍。但你就是這麽做給朕看的?”

　　“你們都是積年老將了，行軍打仗有哪些忌諱你們應當比朕清楚。眼下馬上就要大戰了，你們給朕鬧這麽一出，讓朕如何放心?”

　　“在洛州朕就說過，有什麽問題直接來找朕，朕給你們做主，你以為朕是在敷衍你們嗎?”

　　“朕的經歷你們都知道，如今這天下誰不苦?太原城外汾水決堤，衝垮了上百裡的兩岸田畝，百萬的百姓流離失所，朕就不苦嗎?是，他們是從開始就跟著朕出來的，是，他們出自河東道，你們出自河南道，是，你們才歸到朕麾下十幾天，但朕從來沒把你們區別對待過。你們都是大秦的子民，都是朕的百姓，朕的將士，朕對你們一視同仁！”

　　“朕希望以後不要再有今天這樣的事兒發生，永遠都不要有！”

　　“你們今天鬧的有多難看?你們幾個帶頭這麽鬧，讓底下的將士們知道了，他們會怎麽做?到時候鬧起來，朕只能把你們都砍了祭軍法。你們是朕親自挑出來的，你覺得朕到時候砍你們心情如何?砍了你們朕心裡就痛快了?”

　　趙征說完，又歎了口氣。跟前跪著的宋琮雙手死死地攥著那封信，低垂著頭。

　　“陛下，宋琮知錯了。”

　　良久，宋琮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接著，宋琮俯腰下去，頭顱磕在了地上。

　　“陛下，宋琮知錯了！”

　　這一次，聲音高了許多。

　　趙征往前湊了湊，伸手扶起了宋琮，

臉色緩和了下來。　　“好了，起來吧。”

　　說著，趙征抓過攥在宋琮手上的信封，“刺啦刺啦”撕成了碎片。隨手丟在了地上。

　　“知道錯了，就行了，以後不要再犯了。”

　　“柱子，朕的飯呢?怎還沒來?你去看看去，帶著把宋琮的也端過來。”

　　李柱子應了一聲，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端著飯食走了進來。將被趙征踹倒的案幾收拾好，擺上了飯食。

　　趙征起身，拉著宋琮一同坐到了案幾邊上。

　　“你還沒吃呢吧，陪朕一塊兒吃吧。”

　　宋琮望了望案幾上的飯食，一樣的豬食湯，一樣的拌著砂子跟老鼠屎的糙米，一樣的大海碗。

　　“看啥呢，趕緊吃，一會兒都讓這夯貨吃了。”

　　趙征端起飯碗塞了一大口到嘴裡，咀嚼了兩下便囫圇著咽了下去。抬頭看到宋琮端著筷子發呆，出言提醒道。

　　宋琮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趙征熟稔的動作，眼眶微微發紅。

　　君臣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飯，趙征把宋琮打發走了。大帳內就剩下趙征與李柱子兩個人。

　　李柱子動作頓時變得輕盈了起來，盡量不發出聲音來打擾到趙征。

　　今天的事情經過發展，李柱子全看在眼裡。與趙征朝夕相處了這麽久，他對趙征有足夠的了解，知道趙征現在不好受。

　　換做誰都不會好受！

　　堂堂一國之君，還要低聲下氣地哄著麾下的將領，誰能好受?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趙征一抬頭，就看到躡手躡腳的李柱子了，搭配上他高壯的體型，活脫脫一頭大狗熊，偏生還要做出輕手輕腳的動作來，十分滑稽。

　　“你個夯貨這是做什麽?”

　　李柱子抬起頭衝著趙征露出一個招牌式的憨笑。

　　“陛下，您真不容易。”

　　換來的是趙征的一陣輕笑。“要是這麽容易，這天下人人都成皇帝了。”

　　笑吧，趙征歎了口氣，又道“誰讓我想當個好皇帝呢，我也想當個昏君呀……”

　　“陛下是最好的皇帝，誰要是不同意，屬下就去砍了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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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趙征帳裡出來的宋琮安排完軍務後，剛走進自己的營帳就被侯準跟牧馳拉了過去。

　　“他找你說什麽了?”

　　急性子的牧馳連聲問道。侯準也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宋琮掙脫兩人走到案幾後坐下，倒了杯水喝掉後歎了口氣，他又想起了趙征說的那一席話，以及剛剛吃完的一餐飯。很早以前他就聽說趙征吃穿用度是與普通士卒一樣的，那時候他還不信，今天眼看著趙征那一連串熟練的動作，他信了。

　　軍中的米是糙米，中間夾雜著各種各樣的“驚喜”，這種米煮出來的飯是粥還好，砂礫什麽的會沉底或浮上來，撇清了這些“驚喜”後，中間剩下的就是純米了，但軍中吃的是乾的，為的是讓將士吃飽了，有力氣作戰，這樣的米飯裡，所有的“驚喜”就會夾雜在米飯中間，根本挑不出來，要想避免吃著惡心或者硌到牙齒，最佳的食用方法要麽是像李柱子那樣湯泡飯，大口呼嚕下去，要麽就像趙征那樣，咀嚼幾口後囫圇咽下去。這是軍中老兵才知道的吃飯方式，如果趙征今天只是作秀，不會吃的那麽自然而迅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