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兩個人在偷聽他們說話，芊兒面頰火燒也似，大聲道:“是誰，偷聽人說話，要臉不要?”

　　便在這時，四周忽的飄起一縷奇異的清香，只聽女子道:“我笑這小女孩自負貌美，和我年輕時簡直一個模樣，光陰飛逝，讓人嗟歎。”這聲音懶洋洋的，勾人魂魄，即使在感歎，都有著一種很能撩撥人的魅力。

　　芊兒小臉通紅，跺腳道:“你……你快些出來！”

　　女子嬌笑道:“我也想出來見你一見，只是這裡有個可惡的和尚不讓我出來。”

　　芊兒疑道:“和尚?孫府哪裡有和尚?”

　　她話音方落，便聽得那男子淡淡說道:“孫府裡的和尚，自然是我了。”

　　芊兒來府裡已有半年，聽著這聲音甚是耳熟，遲疑道:“請問，是伶大叔麽?”

　　那男子道:“正是孫伶。”

　　芊兒瞥了眼王謝，王謝思索片刻，大聲道:“伶大叔，你為何不讓這位阿姨出來?”

　　孫伶苦笑道:“小朋友，你真的想見傳說中的‘披香仙子’麽。”

　　那女子咯咯笑道:“仙子就仙子，什麽叫傳說中的仙子，這世道真是便了，連和尚都變得油嘴滑舌！”

　　王謝與芊兒對視一眼，隻覺說話這一男一女隱隱成對峙之勢，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卻誰也不敢先出手。天色已黑，兩人說話又都用上了凝音成線的功夫，根本聽不出聲音在何處，王謝睜圓眼睛找了半天，卻只見蒼茫夜色。

　　又聽孫伶道:“還不知仙子大駕光臨，是為何事?”

　　披香仙子道:“我自然有我的事……當著你伶少爺的面，我便明說了吧，我與汪文言是老友，知他遇難，特意來看望他後人，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芊兒聽到“汪文言”三個字，俏臉變的慘白，那邊孫伶淡淡回道:“汪姑娘在孫府，天下絕沒有人能傷她毫發，仙子好意，孫府上下心領了。”

　　披香仙子咯咯笑道:“帝師府果然有氣派，但我這人脾氣不大一樣，你越不想讓我幫，我越要幫，你若求著我幫，我反而理都不理呢。”

　　孫伶稍一沉默，聲音高了一些，嘿道:“仙子是一定要與我們孫府為難了?”

　　披香仙子道:“你這和尚真是不知好歹，你能護她周全，還能傳她本事麽?是穿針繡花，還是婦人經列女傳，亦或者是你三少爺的大金剛神力?她沒有本事，怎麽給汪文言報仇雪恨?”

　　這番話出來，孫伶登時無語，芊兒忽然仰起臉問道:“你……你要傳我本事?”

　　披香仙子道:“正是，我與你父親有舊，你這女孩又實在招人喜歡，我不傳你傳誰?”

　　聽他蠱惑，孫伶忍不住喝道:“汪姑娘別信她，她與你父親……”

　　話方出口，便聽披香仙子一聲冷笑:“孫伶，我與她父親怎麽了，

　　你可要好好說話。”她雖是在生氣，聲音卻變的更柔更軟，孫伶自知失言，想起江湖上傳言的披香仙子的作風，倒也不敢再說下去。

　　場上一時無言。

　　半晌，披香仙子歎了口氣，道:“既如此，孫伶，我與你沒什麽好說的了。”他頓了一頓，對芊兒說:“小姑娘，你是叫芊兒吧，你願意和阿姨學本事麽?”

　　芊兒很是茫然，看了眼王謝，還是說道:“我……我很想學本事。”

　　披香仙子轉怒為喜，嬌笑道:“難得你這小姑娘對我胃口，孫伶，我去找孫帝師，看你還有什麽話說！”這句話在夜空中緩緩飄蕩開來，一字比一字模糊，最後一字出口的時候，已幾近於無，那股奇異的清香也漸漸淡去，應是走得遠了。

　　芊兒仰著小臉望著夜空，眼神略帶些迷惘，神情既害怕又憧憬。

　　眼前人影一閃，孫伶一聲灰袍現出身來，他額頭上細細密密出了一層冷汗，原來方才的對峙看似隨意，卻極為耗費心神。芊兒對孫伶似乎不太一般，拿出方手帕便要遞給孫伶，孫伶道:“謝謝汪姑娘，在下粗人一個，就不用姑娘的手帕了。”他轉身看向王謝，王謝道:“伶大叔好。”

　　孫伶點點頭，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一旁芊兒問道:“伶大叔，這個女人武功很高麽。”

　　孫伶道:“江湖人稱她作‘披香仙子’，也算大名鼎鼎的人物，純論武功不算頂尖高手，但輕功暗器迷藥易容功夫俱是天下一流，我不是她的對手。”

　　王謝本想問，既然你打不過她，為什麽還能將她逼走，但想了想，還是說道:“伶大叔，她好像去找孫老師了。”

　　孫伶擺擺手道:“她手段雖多，卻不會傷害家父。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看芊兒仰著小臉欲言又止，生怕她問汪文言和披香仙子的往事，乾笑道:“兩位小朋友慢慢玩，在下去了！”腳步一點，便溜之大吉。

　　芊兒滿肚子疑問沒人回答，氣的直跺腳，王謝在一旁問道:“這個伶大叔好像武功很高。”

　　芊兒道:“我聽府裡人說，三少爺年輕時喜歡浪跡江湖，被武夷山道廣大和尚看重，得了他大金剛神力的真傳。”

　　王謝連連驚歎，芊兒又道:“你覺得……這個披香仙子是好人麽?”王謝搖搖頭道:“我連人都沒見著，怎麽看的出來，”

　　芊兒氣道:“真是個呆子！問你也是白問。”

　　王謝撓撓頭，道:“那你會去和她學麽?你……你去了，我去哪兒尋你?”

　　芊兒俏臉微紅，哼道:“誰要你尋我了?不學怎麽辦，隻許你一個人會武功麽?”她雙頰微熱，眼珠一轉，飛也似地跑遠了。

　　那天之後，芊兒又不見蹤影，王謝心中掛念，有時會路過她院子，但芊兒竟連門都不出了，也不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做些什麽。王謝閑來無事，就常在府裡轉悠，自他來孫府，先是養病，再是讀書，還沒有好好的看過孫府的模樣，這幾日四下繞著府邸，隻覺孫府與自己桐城老宅大小相仿，精細處卻遠遠不如，石板路上生長著大大小小的青苔，亭柱上牆壁上房簷上不少地方漆已脫落，其余老宅年久失修，缺磚少瓦更是不必多說，想來孫承宗為官清廉，又不常在府中居住，幾個公子更是大多在外無人打理，好好的宅子竟破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