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些人也就是隨口調笑，領頭大漢道:“我們是保定府的衛兵，來山裡抓反賊，你們可見過什麽可疑的人?”

　　李如異茫然道:“回稟軍爺，小老兒沒見過，這天寒地凍的什麽反賊敢在山裡亂走！”

　　領頭大漢點了點頭，一揮手，便有身邊軍士來搜查他們的行李，翻來撿去，都是些乾糧藥材之類無關緊要的東西。

　　領頭大漢道:“你們在山裡迷路了幾天?”

　　李如異道:“快三天了。”

　　領頭大漢道:“快三天了，還有這麽多乾糧?采個藥而已，要準備這麽多乾糧麽?”

　　李如異心中一凜，正要叫苦，領頭人大漢道:“你別說，讓你的徒弟說。”

　　楊清倒也不怯場，他之前一直在原地抽抽搭搭觀察眾人反應，這時裝作委屈的樣子回道:“這老頭子一直這樣，去哪兒都帶著一大包乾糧，反正不是他背，也不是他兒子背！”

　　李如異回頭罵道:“小雜種你叫誰老頭子呢?”

　　楊清哭道:“我……我沒說你！”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領頭大漢一時也沒了主意，他身旁一人小聲說:“隊長，我看這山裡也不可能有什麽反賊了，上頭讓咱們抓一個小孩子回去，這裡不是有兩個麽，咱們不如把他們帶回去，是或者不是咱們又沒見過，有總比沒有強，交了差省的在這兒挨凍。”

　　上頭讓他們抓個小孩子回去?王謝楊清心中同時一沉，那穆長風那裡......兩人也不知心頭是個什麽滋味，便聽領頭大漢點點頭道:“不管了，先把這三人帶回府裡。”

　　李如異心中冷笑，暗道你們自尋死路，那也是無法可施了，但表面還是哭喪著臉喊道:“軍爺，我們可沒做過壞事啊。”

　　領頭大漢不耐煩的罵道:“有沒有做過壞事，回府裡再說。”當下就有兩名大漢一左一右挾住李如異，另有人去拿王謝和楊清。

　　李如異眸中寒光大現，袖子一翻，白光閃過，身前兩名大漢迎頭就倒，鮮血噴湧而出，霎時間濺了李如異一身。

　　誰也沒想到這窩囊之極的老頭竟然會暴起傷人，眾人愣了一下，領頭大漢到底反應快一些，喊道:“抓反賊，抓反賊！”正要抽出刀來，忽覺小腹一涼，低頭看去，肚子上竟已插了把匕首，他喉嚨裡發出“呃呃”吼聲，在滿臉不可置信中轟然倒地。

　　余下大漢見頭領被殺，抽出刀就要拚命，李如異殘忍一笑，大鳥般飛撲而過，一名大漢迎面一刀砍來，李如異身子微微側開，讓過刀鋒，左手扣住大漢手腕，右手雙指黏住刀背，一拉一扯，便撕開大漢喉嚨。這一招殺人奪刀一氣呵成，動作之老練，竟似殺人無數的江洋大盜。

　　眾大漢殺紅了眼，仍是不管不顧往前衝，李如異拎著滴血的大刀，如毒蛇般在大漢間穿行，他刀上附著真氣，普通的大刀在他手中竟也變成了神兵利刃，大漢們平時訓練的技巧在江湖刀客面前就如三歲孩童般幼小可笑。慘叫聲中，有的被割喉斷頭，有的連人帶刀都被劈成兩段，李如異一刀必殺一人，絕不拖泥帶水，這不是戰鬥，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活到最後的大漢終於崩潰了，丟下刀轉身想跑，李如異哪裡容得，手起刀落，轉眼就將最後兩人砍翻在地。

　　從動手到結束，絕不超過五息的時間，原本與世無爭的潔白雪地，忽然就變成鮮血噴湧的修羅場。

　　這轉變實在來的太突然，太使人不敢置信，王謝雖不是第一次見李如異殺人，

但仍忍不住渾身發抖，看著滿地死屍，忽然“哇哇”吐了出來，楊清面色蒼白，低聲道:“李……這……”　　看著兩個完全嚇傻的孩子，李如異隻得苦笑。他歎了口氣，重新端起長刀在每個大漢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以防有活口。

　　這個畫面實在過於血腥，楊清終於也吐了。

　　晚些時候，所有死去的大漢都被拖到一旁的山壑用白雪掩埋，除了李如異身上斑駁的血漬，一切都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兩個孩子卻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他們再看李如異的眼神也已經不太一樣。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升起道道晚霞，白峰雪嶺一片霞紅。晚霞行千裡，接下來幾天應該都能有個好天氣。

　　李如異將刀插在雪地裡，自嘲道:“你們怕伯伯了麽?”

　　楊清看了眼王謝，兩人同時搖了搖頭。

　　李如異道:“我已有二十年沒殺人，本以為今生都不會再開殺戒，那天殺那兩人還算為民除害，今日殺的卻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衛兵。”

　　王謝道:“我知道伯伯都是為了我們。”

　　李如異道:“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們，江湖上的事，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一旁楊清忍不住問道:“伯伯以前殺過人?”

　　李如異目光閃動， 歎道:“我本是關外巨盜，年輕時殺人越貨，那是不必再提了。”

　　“後來遇到了穆大叔是嗎?”楊清想起了李如異之前給他們講的故事，“穆大叔橫掃關外諸盜。”

　　李如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悲傷之極的神色，卻是不願意再多說了。

　　也許那對他來說是不堪回首的記憶。

　　王謝直到現在臉色還很蒼白，他一直靜靜聽著，此時忽然說:“李伯伯二十年前為穆伯伯封刀退隱，如今為穆伯伯開刀破戒，有信有義，有始有終，是王謝佩服的俠義之人。”

　　李如異嘎聲道:“你當我是俠義之人?”

　　王謝正色道:“是。”

　　“‘大漠孤鷹’李如異也算俠義之人，嘿，你怕是不知道我年輕時殺過多少人。”有那麽一瞬間，王謝的話幾乎讓李如異淚目，但他心性堅韌，隻搖搖頭，再也不願意談這個話題了，“官兵們入山巡邏，不會離開官道太遠，天黑時他們若有一隊人沒能回去，我們就算是暴露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行了，出發吧！”

　　他提起大刀方行幾步，想了想，還是把刀扔進了死人溝。三人重新出發，入了夜也不敢停歇，本想一鼓作氣走出大山，誰知這隊巡邏士兵走出極遠，一夜過去，竟絲毫沒有走出去的跡象，李如異也不敢再行，就近找了處小峽谷，三人一直睡到天亮。

　　此夜王謝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噩夢驚醒，迷迷糊糊間感覺李如異似乎獨自起身在夜下喝酒，寒氣彌漫，他的背影竟顯得佝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