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確實和之前不一樣，明明走的時候還是個普普通通的小景區，旅遊的人也有，只是三三兩兩過來，玩個小半天就會離開，一直不瘟不火。

今天正月初的人倒是有一些，不過大多都是提前聽說了修行的消息，過來看看踩點的，就算如此，一共也沒多少人，至少這個人流量陳楓都不用開業。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看著眼前景區進山道路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陳楓著實吃了一驚。

這才剛進景區，認真來說還在山腳下，真正的景區大門和烏山鎮都在半山腰上，就算如此，這條進山的盤山公路上也擠滿了人，是字面意思的那種。

就像正月十五過通濟橋，排隊賞花燈的那種感覺，只有人，沒有車，形形色色的，什麽人都有，左右前後都是人，看不清路，也不需看路，只能跟著人群走。

山路雖然不崎嶇，但一直環山而上，其實並不好走，而且人一多，就需要注意安全，至少道路兩邊需要人維持秩序，不然極有可能被擠下去。

也不知道誰想的方法，路邊確實有人攔著，只是他們不是單純地站著，而是在路邊擺起了攤子，有賣吃喝的，也有賣什麽好運符等小物件的。

不得不說，地攤文化是華國的一大特色，只要有東西賣，哪裡都能擺攤。一吆喝，就有人來看，一個人來了，就會有下一個，一個接一個，自然熱鬧起來了。

陳楓大致看了下，吃的喝的也有人買，不過買的人遠沒有幸運符之類的多，其中賣的最好的是雕刻精細的祥雲圖案木牌，幾乎人手一個。

“這個木牌看起來怎麽有點吳大爺的風格，這朵祥雲，分明就是他畫的，乖乖，這一眼望去，有幾十萬人吧?老爺子的路子也太寬了，佩服佩服！”

“木牌的雕工也有一股大家風范。周總隊似乎會雕刻，這不會是他們兩個的傑作吧?這算不算假公濟私?兩個人也太雞賊了一些，必須見者有份！”

張誠看了一眼，瞬間看出了木牌的不同之處，作為一個賣畫人，他的眼力自然不差，所以現在感覺很虧，如果不是等陳老板，自己肯定能分一杯羹！

想到這裡，張誠頓時看向了陳楓，眼神中帶著一點控訴和幽怨，你賠我吧，如果賠不了的話，就讓周大爺和吳老爺子分紅，沒辦法，我打不過他們。

陳楓看了眼張誠，並沒有理會，都這麽熟了，裝給誰看呢，你想怎麽看我就怎麽看我，管你幽不幽怨，又沒要你等，反正我不差這點錢，謝邀，不幫。

不過隨著人群持續增加，陳楓動搖了，這樣的木牌不說其他，十塊錢要吧?這樣一算，有點多啊，烏山再怎麽說，自己也是東道主，要不要摻一腳?

不過這個理由有些太牽強，要說東道主，吳大爺也是，而且他的年紀大輩分高，自己不好說什麽，所以還是要靠張誠撒潑打滾，這種事就他做得出來。

“是做的有些不地道，不過張哥你看我也沒用啊，他們兩個是前輩，我不好開口，最多就在你背後支持你，這件事還是要你開口，畢竟和你撞號了。”

“我不會雕刻，也不會畫畫，但你會畫，還是以此入道的。畫畫是你的老本行，更是修行的手段，這朵祥雲你當然要爭取，往大了說，這就是大道之爭。”

“你的祥雲就比不上吳大爺的嗎?未必。吳大爺也只是技近於道，不是還沒得道嗎?你馬上都能自己創道了，絲毫不比他差，你的祥雲必須有姓名。”

“張哥你想一想，這朵祥雲本來應該你來畫，你還可以在上面刻上你的標志，

這個時候，這幾十萬人看到的祥雲，馬上就會知道修行大能，丹青真人。”“別說你稱不上真人，瞎說，你稱不上的話誰稱得上?你現在戰力絲毫不比陸地真仙差，對大道的感悟更是比很多陸地真仙強，只差臨門一腳罷了。”

“等到時候破大道之門一突破，按照張真人的說法，就是創道一境的強者，上古稱為一門強者，相當於普通修行者的地仙境界，極為強大。”

“所以此刻你的境界，認真來說，應該是半步地仙境，這樣的存在不叫真人多不合適，相信自己，你就是一位真人，即將超凡脫俗，踏入仙門的強者！”

張誠在一旁聽的一愣一愣的，越聽越覺得有道理，確實是這樣啊，自己就算不依賴折紙靈寶，也有陸地真仙的戰力，甚至可以壓製普通的陸地真仙。

而且自己突破之後，也不是尋常陸地真仙，而是直接修行大道，踏上道祖之路的創道者，就算有靈潮到來的機緣，這樣的人，整個華國也只有三個。

所以自己真的很強，也很有潛力，隻以修行來論，不比吳大爺差，也有資格在木牌上畫祥雲，還能刻上自己的名字，在全民修行初期，打響名聲。

打響名聲後有什麽好處，張誠也不知道，不過沒關系，有面子就好，這麽多人認識自己，膜拜自己，多爽啊，爽就完事了，其他的好處都是浮雲，不重要。

想到這裡，張誠愈發覺得虧，為什麽要等陳楓，虧大了，真讓人痛心，不過看這個架勢，短時間肯定還會有人來烏山，現在去插一腳的話，應該來得及。

心念通達後，張誠也沒有猶豫，瞬間加速，以一種極為輕巧瀟灑的姿態，似快似慢地從一旁的山谷上空掠過，向著半山腰的烏山方向飛去。

他並沒有隱藏身形，之前還需要隱藏形跡，現在都全民修行了，正是顯聖的時候，以張誠的性子，自然不會再藏著掖著，引起的效果也確實很轟動。

在場至少有二十萬人，盤山公路上有人，周圍未開發的山路上有人，不遠處的懸崖上也有人，而現在所有人，幾乎全部把目光放在了張誠身上。

萬眾矚目！

就算大家接受了全民修行的事實，每個人更是都在為踏入修行之路而努力，但修行者的樣子，也只是公布全民修行時，在電視上見過一次。

但電視畢竟有自己的功能，總會讓人想到神話電視劇，想到特效，看不太清，代入感也不強，所以大家更多的，還是通過電視畫面幻想修行者的樣子。

修行者走路是憑虛禦風嗎?或者是騰雲駕霧，化虹飛行?修行者打鬥是一揮手，就有萬千飛劍共舞嗎?他們悟道時，身上真的有看得見的道韻流轉嗎?

想的很多，越想越興奮，每一個想象的畫面，都是他們各自對於修行最美好的期待，也是心底最真實的願望，修行不只是長生，也是一種情懷。

這是深藏在血脈中的期許，是整個民族最浪漫的情懷，現在一朝實現，所有人都有種不真實感，他們急切的希望，有人告訴自己，不是做夢是真的。

而現在這個人出現，他們也真正看到了。

這一刻，不管男女老少，不管什麽身份，所有人都忘記了喧鬧，忘記了聊天，只是盡力地睜大眼睛，急切地追隨著眼前極為飄逸的身影，不舍的移開。

真的不舍的，這樣的畫面，只是看看，大家就有一種滿足感，修行是真的，不是假的，修行者真的存在，而且遠比自己想象的豐滿，也遠比想象強大。

就算開始的幻想再符合自己的預期，也比不上真正見到的震撼。

他們其實不了解張誠的實力，也分辨不出他是否強大，不過這些也不重要，至少現在不重要，因為當幻想降臨現實，大家沒時間考慮這些。

眾人隻清晰地知道，從此以後，憑虛禦風有了畫面，從此以後，修行有了概念，修行者也有了標杆，管他強不強，眼前的人就是我想成為的修行中人！

張誠其實也沒料到這一幕，本來他只是單純地想著人前顯聖，找找存在感，現在確實找到了，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存在感遠比想象中要強。

不過他興奮不起來，因為和這些目光一起來的，還有殷切的期盼和渴望，這些情緒如同一座大山，說不上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不過也讓他有些遲疑。

修行難不難?毫無疑問，很難。修行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逆天而行，而且這個過程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難度也不會減少，反而會遞增，越修行越難。

就算資源無限量供給，靈氣充裕，眼前的幾十萬人，真正能完成練體修行，凝聚精花的，恐怕不到一半人。

更別說後面煉氣入體，淬煉五髒，引動五氣，五氣朝元，凝聚氣花，這個過程，一步一檻，稍有差池，便要重新來過，但又哪裡有那麽多的時間重來呢?

這還僅僅是修行的前兩個大階段，只是凝聚精花和氣花，後面神花更不用說，只能靠感悟，靠機緣，有可能眼前這也多人，沒有一個人能走到這一步。

更別提後面三花聚頂，破元神天關，成就陸地真仙。

太難了，也太絕望了，不成陸地真仙，便沒有轉世重來的機會，和普通人相比，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了不起強大一些，活的時間長一些。

但也有限，凝聚精花，可活三百歲，凝聚氣花，可活五百歲，長嗎?其實不長，等修行盛世開啟，一次閉關，可能就要花大幾十年的時間，這就是小半生。

人生又有多少個小半生揮霍?沒有的。不管是一百年、三百年還是五百年，其實並不長，凝聚了氣花後，對應的五百年可能還不如普通人的一百年。

修行者的時間永遠不夠用，修行中的難關永遠數不清，前路其實並不明朗，就算自己走到了這一步，張誠也不敢斷言，自己就能破大道之門突破。

不到那一步，永遠不要放松警惕，不然最後只會道心失守，出現各種問題，沒有什麽能百分百成功，修行更不會，而且比起其他，修行更讓人絕望。

所以此時此刻，張誠躊躇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顯聖對不對，自己給大家期望對不對，畢竟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自己是一座永遠也攀不上的高峰。

可能大家認為修行就能變得和自己一樣厲害，但張誠知道，不是的，就算踏入修行大門，可能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到達到自己這樣的程度。

這種情況下，眾人眼底的期待和渴望就顯得格外沉重。他們有錯嗎?沒有。誰都向往修行，向往無拘無束飛行的感覺，向往並不可恥。

而自己的擔心也有道理，畢竟自己是過來人，能夠提前看到日後的結果，結果可能有些出入，不過相差不大。

當向往和實際情況不符時，面對這種結果，自己此刻的人前顯聖，會激勵大家更堅定地繼續前行，還是會將大家打入比絕望更深層次的深淵?

張誠不知道，所以他遲疑，他躊躇，甚至在這一刻，他想收回神通，直接一走了之，眼不見為淨，不過最終他還是站在了這裡，願意成為這個標杆。

激勵也罷，深淵也罷，因果我都接下了，不為別的，就因為眾人現在眼底這份純粹的期盼和渴望。

各位道友，大家共勉！

陳楓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其實也有很多感觸，相比其他人，他一直都走的順風順水，開局就比絕大多數人強，不過此刻也有些感同身受。

為什麽期盼，因為太過渴望，不管是踏上了修行路，還是即將踏上修行路，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標，就是努力修行，看一看沒有看過的風景。

這份渴望，是血脈深處的印記，也是道心的雛形，所以才會有全民修行，因為不管資質如何，只要有渴望，有向往，每個人都能踏入大道之門。

至於走的遠不遠，另說，至少所有人都能感受一下什麽是修行，感受一下五千年來，傳說中修行者的風采，所以陳楓其實很讚同張誠的做法。

與其考慮將來會失敗，不如多給一份動力，讓大家的志氣更濃，不來虛的，就是給你一個標杆，讓你明白，只要修行，就有機會成為這樣的強者。

想到這裡，陳楓也有些靜極思動，想人前顯聖一番，當然顯聖是次要的，他真的一點也不羨慕張誠此刻萬眾矚目的感覺，只是想給大家更多的激勵。

心底才有這個想法，人群中便傳來了一陣騷動聲，陳楓定睛一看，只見一個小朋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盤山公路邊緣，正好一步踏空，掉下了懸崖。

他也沒猶豫，瞬間運轉神通縮地成寸，輕輕轉動輪椅，一步便出現在了這位小朋友下方，伸手抱住小朋友，然後立於虛空緩緩上升，來到眾人面前。

“小寶！誰救救小寶，仙人，仙人救救小寶，我給你磕頭了！求仙人救救小寶，救救他啊！仙人——”

還不等這位母親說完，陳楓直接運用元神之力，穩穩地將小朋友虛空送過到她的懷裡，也沒多說話，在身下聚集出一團白雲後，便緩緩飛向張誠。

接著兩人也沒有耽擱，直接向著烏山鎮一步踏出，眨眼消失無蹤。

原地隻留下兩道殘影，和久久無聲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