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的第一個忙季都是在小項目上，平均一周要出兩份reports，過了一個月她的身體撐不住了，免疫力下降得了感冒，在家中OT著想撐過去，等蘇蘇柚回來，已是半夜。一量體溫，38度。

　　蘇蘇柚拖著她到附近的醫院掛了急診，拿了20塊錢的藥出醫院的門，天空稀裡嘩啦地下起雨來，一鼓作氣，一個扛著另一個衝進雨中，兩個冷冷煙煙的背影蹚著水艱辛地到家，歪在床上立刻昏睡過去。

　　瑰足足休養了兩周才得以完全康復。

　　蘇蘇柚自己也沒好過多少。她要出差一周，因為項目預算有限，只派她一個人去抽憑證。

　　“大概是大K想鍛煉鍛煉我吧，一上來就那麽有挑戰。”

　　“每天要報平安哦。”

　　“放心吧，我們去客戶那裡，人家會供著的。”

　　事實上蘇蘇柚卻被一個人扔到了某山區山腳下一個招待所，大冬天裡空調並不怎麽製暖，被褥一股異味，牆上還有蚊子血，牆角有小強出沒。她跟客戶抱怨，卻被厲聲質問:“來工作的哪來的嬌驕二氣?”

　　只能默默地忍受每天一個新鮮，她很絕望。

　　天還沒完全亮，先爬一段山路去工廠，在小黑屋裡孤獨地抽憑證，晚上回到床上噙著眼淚做底稿，很晚才睡，睡也睡不好，只有和夥伴們在QQ上吐吐槽，感覺才好些。

　　柚子:【我這兩天的日常就是和工廠大媽糾纏。大媽每天哄騙我，我拆穿她，她繼續翻著花樣騙我。今天她還怒氣衝衝地對我喊話，再煩她，她就要投訴我了。】

　　——瑰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連串畫面:大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手舞足蹈氣急敗壞，柚子一身嚴謹的黑色製服，躲在牆角手忙腳亂欲哭無淚……哎，這種工作，像我姐這樣孤傲的人是怎麽熬過四年的?

　　柚子:【去年做這個項目的說，那麽大的工作量只派一個小朋友去抽憑，他懷疑就是讓放飛機的……不過他評分很低，也不能全信他哦……】

　　——竟然還有這種人?說話那麽不靠譜?瑰聽了怎舌。

　　柚子:【我要抽100個項目……原材料、入庫單、出庫單、運單、視頻監控等等等，我對對對得眼睛酸，快要死在這裡了！】打完這段，她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等瑰回復。

　　小瑰:【你自己說過要好好跟著Kevin做項目的。爛項目可以學到的更多、成長更快。】

　　柚子:【我是很認真在做事，不然大媽會要投訴我嗎?就怕我做了一堆吧，卻沒有人care……】

　　小瑰:【實質性程序應該是最重要了。】

　　柚子:【嗯。現在渾身酸痛。】

　　小瑰:【早點休息吧。】

　　柚子:【可是我又好餓，這裡吃也吃不好，瓶裝的礦泉水也沒。突然好想吃烤魚啊！】

　　小瑰:【回來去吃。自己燒水喝。】

　　柚子:【(輸入中……)】

　　小瑰:【不聊了。】

　　“叮——”

　　小瑰:【不要胡思亂想，早點睡。】

　　…

　　蘇蘇柚做了個夢。這個夢實在過於真實、邏輯清晰，她後來給它取名叫「偵察兵之叢林生存」——

　　我和我的隊員們在穿越這片叢林之時，不幸中了敵人的定向雷，隊長和四名成員全部陣亡，渾身沾滿了血汙。當我恢復了神智，發現自己的身體和隨身行囊竟幸運地完好無損。預料這條必經之道可能布滿了地雷，心有余悸，

決定繞開雷區，另辟蹊徑。可惜，副隊負責的供給行囊被爆炸摧毀，沒有水和食物，我心中苦澀，往後的行程只能自行補給。　　我是陸軍第66集團軍“獵鷹突擊一隊”成員之一，Yoko。軍齡半年，還是一名新兵。

　　獨自一人在山區中艱難跋涉，又餓又渴，突然天空轉陰，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仰天微微張開嘴，真是天降甘霖！因為，相比河流湖泊裡的水，雨水更乾淨。我站在大樹下取水，雖然雨水的飲用安全性高，但仍需淨化處理，否則大量生水飲用後會導致拉肚子、脫水。

　　水源淨化是士兵野外生存的基本技能。我從自己的背包中取出專門用於淨水的空礦泉水瓶和一塊木炭，用石塊敲碎木炭，切去礦泉瓶的底部，用草塞實細口的飲水端，依次在上面覆上木炭，沙礫，木炭，沙礫，共五層，其中草和沙礫可以滲透淨化，木炭可以吸附水中雜質，經過六遍反覆過濾沉澱後，就是可以飲用的純淨水了。我嘗試喝了一小口，很甜。

　　新兵培訓手冊誠不我欺也。

　　我給隨身攜帶的水壺灌滿，這樣兩天的水有著落了。但是，食物呢?我心心念著，不知不覺中進入到一片湖區——並且很清楚地知道，目標在對岸。

　　卷起褲管，先試水，還好底是泥沙底。脫下累贅的製服，調整器具，準備下水。水深到我胸口，我小心翼翼地在水中行走。由於饑腸轆轆，體力不支，水中央的情況又十分複雜，不小心一腳踩進了淤泥裡，差點跌倒，嗆了一大口，眼鏡上也佔到了水，一片模糊。

　　穩住。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聚焦。離對岸只有10米了，5米……

　　堅持。

　　拚盡全力撐著自己的身體上了岸，一天沒吃飯加上剛剛的泅渡，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度昏了過去……

　　太陽下山了。

　　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觀察四周的環境。從戰術背心上取出瑞士軍刀，挖了身旁的野果削皮可以直接吃。味如嚼蠟，但總算能填一填肚子。考慮到越往目標區走，敵情越大，我又采集了幾顆土豆放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但當下最缺的還是蛋白質。我的目光停留在眼前，在黃昏的映照下閃閃爍爍的河面。

　　魚。　　

　　烤魚！我一骨碌翻了個身，打算就地挖了一個可以烤魚的土灶台。兩手握著很粗的樹枝， 用力開鑿。

　　嘴角像狗一樣淌著口水。連著灶的是東西南北四條小溝，讓煙可以順著溝散出來，這樣煙就不會直接升起來，就不易被人發現了。

　　簡易的散煙灶準備就緒，早已汗流浹背，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但時刻提醒自己，不能休息。我找了一處水淺的灘口，赤膊下水捕魚。

　　根據我們小隊原先的分工，有一個大哥是負責捕撈的。術業有專攻，我並不擅長捕魚。等我好不容易撈上了一條魚，夜色已經籠罩了四周。因為低血糖體力不支，我幾乎又要昏厥過去。

　　此時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香噴噴熱騰騰鋪滿了蒜蓉的烤魚……

　　渾身又充滿了力量，我像打了雞血一樣重新坐了起來，視野更寬也更敏銳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回光返照了吧。不能辜負老天爺給的一絲希望。我在草叢中找了塊方方正正的石板，放在土灶上，熟練地生了火，石板既能掩蓋住灶裡的火光，也能讓食物均勻受熱。加熱效果很棒，食物更容易熟。

　　終於吃到了自己烤的魚，雖然很小一條但很香很香。

　　饑餓和疲倦遠遠勝過失去隊友的悲痛——似乎是我的大腦在本能地屏蔽一切會帶來負面影響的回憶。

　　我很快被擲入了夢鄉。

　　…

　　一早醒來，枕頭濕了一塊。覺得更累了，還餓。把夢回味了一遍，絕望得起不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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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柚子:「你覺得這個夢怎麽樣?」

　　★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