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六十三章·“【真的是蘇明安嗎?】”
第1065章一千零六十三章·“真的是蘇明安嗎?”
蘇明安看見了蘇凜的表情。
那是一種含著淺淡悲哀的神情,雙眼如同湖面上的霧,就連金色的瞳孔也像被抽走了幾分色彩。
他幾乎沒有看過蘇凜露出這種表情。
還未等他上前,蘇凜手中的火焰忽然大盛,不過一秒,蘇凜面前的監控屏幕化為了一灘灰燼。
“你看到了什麽?”蘇明安訝異道。是什麽畫面讓蘇凜突然燒了它?
蘇凜側頭,頸後發辮微晃。
“……我不相信。”他暗金的瞳眸倒映著這浩瀚廣闊的大殿,一塊塊監控屏幕映在他的眼中。他似乎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停在了原地。像是不想暴露此時的哀傷,他僅僅只是壓低聲音重復了一句:
“……我不相信。”
我詢問最古之天使,疊影在上,此世何解?
最古之天使如此說:“以世界拆解之,分為萬道歸途。以屍骨壘加之,以前世輪回背負之,以生生世世輪轉之,待到千年之後,舊神重歸,萬道合一,方成理想屏障,驅逐疊影,以解千年之願。”
我訝異道:“拆解?將世界……拆解?”
山田町一在走廊上喊了一聲,沒有看到蘇明安回頭。
猩紅的警戒燈不停閃爍,刺入他有些發脹的雙眼。
山田町一扒拉著中控室的門,將頭探進去。他微微蹙了蹙眉,朝著室內大喊道:
“——蘇明安,我帶著仙之符篆來了!”
最古之天使緩緩點頭:“世界拆解為一萬份,攪亂定位,便無法被鎖定。”
我皺眉道:“拆解容易,融合何其困難?”
最古之天使如此說:“存於靈魂擺渡之間,以前世寄托之,凡是前後代傳承,千年之天祖、高祖、曾祖、祖父母,子輩、曾孫、玄孫等代代皆為汝一人——使汝既為耶穌,又為其千萬信徒,汝既為醫生,又為其千萬病人。汝既為在世生命,又為地下千萬屍骨。以此傳承,代代積蓄,累計千年。”
路從另一側的玻璃爬了上來。燈光在天花板晃動,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著彩虹般的斑斕。
如今中控室的門已大開,不知蘇明安情況如何。
“蘇明安!你還好嗎?”路喊了一聲,朝著中控室沖去。
我心中惘然,千年之計,何等漫長……億億萬萬人難以得見。千年來輪回轉世,祖祖輩輩皆為一人,隻為代代籌謀,又是何其壯烈。
卻見最古之天使神情堅定,令我扼腕嘆息。
伊莎貝拉踩著機械球向上飛,望見了中控室。
“恢復藥劑、防禦藥劑、san值臨時穩定藥劑……”伊莎貝拉撞碎玻璃,一腳踏入了中控室。….
“蘇明安,接住藥劑!”她伸手,將瓶瓶罐罐朝蘇明安拋去。
我感慨於最古之天使的智慧與決然。由此,我配合他籌備百年。
我壽終之時,我向他抱拳告別:“方舟已然啟航,存放於子孫後代之靈魂中。秦將軍,此去一別,代代輪回,千年再見。”
伯裡斯一身繁復的教皇服,行走在機械城。他手中權杖一點,金光普照,踩著金色光圈一路飛升,抵達了建築的最高層。
他踏足光滑的走廊,一步步向前走,腳步沉穩慎重,仿佛一位虔誠的狂信徒即將見到
神明。
主動將教皇冠冕取下後,伯裡斯步入中控室,望著中控室內的蘇明安背影。
“……父神,我來了。”
最古之天使見我滿頭華發,嘆惋道:“吾之靈魂,恐難以任何形式回到人間,但所有之吾將化作春風細雨,永遠停留,直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斬完成。”
他向我作別,便啄其眼為信仰,拆其骨骼為能量,凝聚各天使之能力為權柄散落八方,直至千年後作為“遺跡”出土。
屆時——舊神歸位,千年大計,自稻亞城始。
呂樹低頭,望著自己雙臂的藍綠色。他強忍著全身的不適,爬上了最高層,看到了蘇明安刀刃留下的痕跡。
他的腳步輕快起來,喊了一聲。
“蘇明安——!”
要警惕疊影,它靈活又狡詐,以自由之風編織著謊言與欺騙,你不可相信這樣的人。
“當八方覆潮,八方來人,穿越山川湖海,抵達九幽凈土,才是萬道之處。”
——《阿薩斯托·舊神典籍》第18章4節
“——蘇明安,我帶著仙之符篆來了!”
“蘇明安!伱還好嗎?”
“蘇明安,接住藥劑!”
“父神,我來了。”
“蘇明安——!”
呼喊聲在蘇明安背後此起彼伏地響起,蘇明安聽到這些聲音,心中一動……隊友們終於來了。
山田町一、路、伊莎貝拉、伯裡斯……這個算了、呂樹。
他們都來了。
聽這聲音的遠近,隊友們已經在中控室門口。
“回檔吧,蘇明安。回到還沒有進入九幽的時候,不然,我幫你回。”蘇文笙放下了手:“我已經將事情說得很明白了,疊影是敵人、是侵略者,所以不能喚醒異種王——你能聽明白嗎?你還要我怎麽解釋?”
蘇明安未回答,豎起手中琥珀之刀。
“鐺——!”
蘇文笙手中是一柄金黃色的彎刃,形同鐮刀,又似彎月。鐮刀的尖頭對準蘇明安的額頭,猶如一隻鳥喙尖銳的啄木鳥,險些就鉆穿了蘇明安的頭。琥珀之刀牢牢卡在額前位置,讓鐮刀無法寸進一步。….
“原理呢?”蘇明安說。
“原理不能說……這個世界遍布因果,要是說出來,疊影那邊就會感知到……你明白嗎?”蘇文笙咬牙道:“你已經經歷過廢墟世界,你應該明白在計劃落定前,有些東西就是不能說。”
“我理解。”蘇明安說。但他不可能接受,猜疑鏈已經形成。“……我不會讓你奪去我的世界。”蘇文笙眼中的笑意已經消失了。
蘇明安感到手中傳來一股極大的阻力,琥珀之刀的凝結技能發動,只聽刀劍相鳴之聲,蘇文笙暴退三步,躲過震動范圍,又近身而上。
蘇明安直接後退,他身後有那麽多隊友,沒必要費勁和蘇文笙單打獨鬥。鐮刀近在咫尺,他已經想好,伊莎貝拉即將扔來的防禦藥劑足夠擋下蘇文笙這一擊。
他回過頭——
“伊莎貝拉,藥劑!”他喊了一聲。
滿是碎玻璃的長廊上,藍綠色的光猶如海水在陽光下的蕩漾,忽明忽暗,忽遠忽近,猶如一道道光的漣漪,不規則地遊蕩在一晃一晃的燈光間。每一次閃爍,都會留下一道道短暫的光影,滿是破碎的美感。
窗外的天氣一直都很晴朗,空氣中的藍綠色光彩已經越來越深,碎玻璃的踩踏聲隱隱響起,仿佛正有無數人在朝這裡靠近。
然而,回頭
的那一瞬間,蘇明安瞳孔微微睜大——
一股奇異的交錯感瞬間充斥了他,心臟仿佛被驟然捏緊。
——走廊上,他沒有看到任何人。
山田町一,路,伊莎貝拉,伯裡斯。一個都沒看到。
蘇凜終於走下了樓梯。
剛才幫愛麗絲抹去頭上的雨水,他的手掌滿是水氣。
金光微閃,身上的水氣瞬間被他蒸騰乾凈。他踏足走廊,一腳踹開中控室緊閉的大門。上萬塊監控屏幕展現在眼前。
蘇明安正在研究中控室,朝他回頭:“蘇凜,你來了,來看看這些監控屏幕有什麽用。”
蘇凜瞇了瞇眼。他看到了蘇明安身上的靈魂,依然是熟悉的色彩,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他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不受任何幻象的影響,但隱約能察覺到些許錯漏之處,他嗅到一股人造的偽劣。
“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你,你的靈魂卻有了變質的味道。”蘇凜淡淡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蘇明安微微睜大眼眸,問道:“那我該怎麽做?”
蘇凜陡然一劍斬下。
劍勢破空,烈火翻騰,蘇凜的動作又快又疾,空間結界驟然展開,蘇明安撐著結界大喊:“你發了什麽瘋?”
蘇凜卻面無表情地加深了手中的烈焰溫度,火焰一寸寸傾軋、覆蓋,直到結界發出破裂之聲,直到結界下的青年被烈火驟然侵染,皮膚被燒穿,由熾熱如日的光焰燒成灰燼。….
蘇凜站在灰燼邊,熄滅了火。
“你不是他。”
“他會回‘你想多了’,不會回你說的那句話。看來你們的數據被汙染了,沒能百分之百塑造他。”
蘇凜看向走廊。
空蕩蕩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沒有山田町一,沒有路,沒有呂樹,沒有伯裡斯,仿佛這座九幽,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風讓人感到寒冷。
宏大的中控室內,上萬道監控屏幕交錯排列。山田町一踏進門,將仙之符篆給了蘇明安。
“仙之符篆我給你帶來了。”他說。
“辛苦了,我正在研究這些監控屏幕,不如一起?”蘇明安說。
“等等吧,我剛剛和路兵分兩路了,他在後面。”山田町一說。
“我來了。”路踏入中控室,海藍的發絲韻蕩著一圈藍綠色的熒光,他招手笑了笑:“玻璃有點難爬,耽擱了一些時間。”
山田町一感到安心。現在看來,他們的支援還算及時,蘇明安這裡沒有出事。他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高臺,幾朵嬌艷欲滴的白色朝顏花盛放,燈光一閃一閃,像是有節奏的心跳。
在山田町一低頭看監控屏幕的時候,未曾想到路走到他的身後,拔出了劍,對準了他。
路踏入了中控室,山田町一已經等在了裡面,正在和蘇明安一起觀察監控屏幕。
“看來我來得最晚,有什麽收獲嗎?”路環顧四周。這種地方一看就是很關鍵的場所。
“一起來看看線索。”山田町一朝他揮了揮手。
路湊過去,沒有看到旁邊的山田町一對他舉起了刀。
伊莎貝拉拋出的藥劑被蘇明安接住。
蘇明安朝著伊莎貝拉招手:“你來了,來看這些監控屏幕。”
伊莎貝拉走上前。
“對了,山田町一他們還沒來嗎?”蘇明安問道。
“嗯?他們不是在稻亞城嗎?他們沒上前線啊。”
伊莎貝拉茫然道。
“抱歉。”蘇明安擺擺手:“我弄混了,太多了。”
伊莎貝拉沒聽明白,隱隱感到了不對勁。
莫言一劍挑出,掀開了敵軍指揮營的篷布。
“敵軍指揮,拿命來!”莫言大喊一聲。
——卻發現是一名黑發青年坐於帳篷中。
黑發青年頭戴水晶冠冕,身披雪色神子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上,盯著手中的戰略圖。
“大……大哥!?”莫言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直入敵軍想刺殺敵軍指揮,卻看到敵軍指揮是大哥。
蘇明安放下戰略圖:“莫言,是我。”
莫言站在帳篷中,撓了撓頭,滿腔殺意都冷卻了:“大哥你是聖盟軍的指揮?那進入九幽的那個大哥,哪個是真的?”
“九幽的那個,是我的分身。”蘇明安眼神明澈:“我派分身成為舊神,我本人歸屬神靈。這場戰爭是左右互搏,為了激發更多的負面情緒。其實兩邊的最高指揮都是我自己。”
莫言恍然:“原來是這樣!”
大哥確實做過類似的事,以前大哥派分身去當魂獵統領,自己去魂族見塞維亞和阿爾切列夫等人。
“所以大哥你其實哪邊都不站?”莫言說。
蘇明安搖了搖頭,頭上的水晶冠冕碰撞,鉆石與珠寶反射著璀璨的光。戴著如此沉重的東西,他卻眼中神采奕奕:“我已經歸屬神靈,我們成為了盟友。”
莫言的下巴落到了地上。
……這真的是大哥嗎?還是大哥被洗腦了?
但是莫言細細想來,大哥歸屬神靈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萬一大哥被洗腦了呢,萬一神靈真的是好人呢,萬一大哥是在忍辱負重呢,什麽可能性都有。說一千道一萬,也不過是一種“可能性”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