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知道楊樹祥背後的事不會簡單，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和他曾經的直接領導扯上了關系。

　　張大偉口中的那個女人是市局常務副局長姚志的親戚。

　　姚志是什麽人?公安系統的老前輩，省廳掛名的刑偵專家，李勇的老領導。無論從哪方面說，李勇都必須慎重，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誰都知道以下犯上等同自毀的道理。

　　可李勇又是什麽人?現任局長江武和刑警支隊長石東山都是他的警校校友，要不是總犯倔他早就越過這個正科級了。

　　按說這個案子到目前為止就可以告一段落了，鍾洪宇就是行凶者，抓住他一切也就都明白了，此時再去追查實在是不智之舉。一則，此案畢竟有所牽扯，再則，沒有當事人的口供誰又會承認?至於證據，想想都難。

　　這世上的人大抵分為兩種，聰明人和傻子，而傻子又分為魯莽、直率、愚蠢和智障多種，李勇有的時候就屬於前兩者。陳局長在外地養病，自己不出頭誰出頭?李勇的倔勁又上來了。

　　那個女人姓金，名玉鐲，原市京劇團的演員，他的丈夫正是姚志的弟弟姚勇，電業局的辦公室主任。

　　李勇搞了多年的刑偵，這種事當然要秘密調查，拋開姚局長的關系不說，單就案件本身就不宜大張旗鼓，這是基本的工作邏輯。他當然不能直接去問姚局長，那等於通風報信，盡管他相信老領導的為人，這同樣是工作邏輯，也是紀律。

　　這件事只能自己去辦，對方是頗有背景的人物，這樣的活兒交給誰就是害誰，好在自己也是非著名的刑偵專家，這類活兒輕車熟路。

　　……

　　這個金玉鐲的確不簡單，通俗來講就是八面玲瓏，左右逢源，手上的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當然這並不違反當下的政策，公平交易，國家允許，走的正行的端，並無不可。

　　現在的京劇團早就沒什麽演出了，原來的劇場成了影劇院，那些演職人員也是各使神通，能往上走的去機關，沒那個本事的就另某他途。金玉鐲當然有這個本事，她幾年前就去了文化局，雖說是小職員，卻也輕松自在，瀟灑愜意。

　　她現在還是文化局的職員，只不過已經很少上班了。據單位的人說，這兩年她發了財，這個工作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李勇找的是一位個體老板，其實就是一個倒賣糧食的。

　　此人名叫佟利，原晶體管廠銷售科長。

　　這一類人都極精明，而且果斷，眼看著工廠瀕臨倒閉，他便轉手做起了糧食買賣。這種生意也簡單，就是從附近的農場或村屯把糧食收上來，再賣給糧庫，賺差價。這一過程說起來還是有些套路的，比如雜質了，水分了，成色了都有說道，那就看個人的本事了，能者賺錢，就是這個道理。

　　佟利有自己的人脈，這本生意經也念得很順，幾年下來實實在在賺了一筆錢。可去年秋天卻出了個大意外，幾乎弄得他人財兩空，生意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李勇就是為這事來的。

　　佟利現在經營著一個小餐館，店面不大，就在嶺北的十字街附近。

　　李勇來時正值空閑，佟利正獨自坐在店裡喝茶。

　　說明來意，佟利頓時不安起來，微胖的臉上明顯掛著戒意。他遲疑道:“您是嶺西分局的?這件事是嶺北青年路派出所處理的，您這是……再說，已經處理完了。”

　　李勇笑了:“這事我當然知道，派出所的卷宗我也看了。

我這裡有個案子，與那件事的當事人有些關聯，我找你就是想詳細了解一下，你還是親口說說吧！”　　李勇笑起來還是極有親和力的，他說:“我是嶺西分局的副局長，你無論說什麽，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佟利連眨了幾下眼，似乎是副局長這個頭銜起了作用，臉上的戒意褪了許多，“那……那我就說說吧！”

　　去年糧食大豐收，種糧的農戶可謂又喜又急，喜的不必說，急的是自然是銷路和價格。

　　往往到了這種時候，佟利這些人的機會也就來了。

　　農民最相信的還是國家糧庫。雖然也有外省來收糧的，但價格偏低，且貓膩不斷，一直以來國家糧庫還是賣糧的首選。

　　糧庫是支持農民自行送糧的，但一個實際問題卻難以回避，那就是運輸，此時的農民還遠未富到家家有車的程度。而且，糧食一旦入庫，什麽雜質、水分，各種各樣的條件都會影響價格。就算不計較這些，光在門前排號就是一大煎熬， 不但費神，而且費錢，那車費可是按天計算的。久而久之，倒糧這種生意就算站住了腳。

　　就在佟利每天都在打著小九九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那天他的車正在糧庫門前排號，一陣嘈雜聲突然從前面傳來，不多時便見前面的車開始往後退，現場頓時亂了起來。

　　佟利正不明就裡，兩個年輕人已來到面前，其中一個大吼道:“往後退！往後退！”

　　佟利已經足足等了大半日，眼看就要到了，心裡是一百個不甘心，便爭辯道:“我已經等了五六個小時，憑什麽讓我往後退?”

　　話還沒說完，那個背手的年輕人突然舉起了棒子，橫著就輪了過來。事發突然，佟利來不及躲閃，一棒子正砸在左臂上。出於恐懼，他本能地跑向了一旁。司機見狀，哪還敢耽擱，發動卡車往後退。幾乎同時，後面的車也在退，這兩人頓時成了當陽橋上的張飛，一棒子嚇得路上車流滾滾。

　　隨後，兩台滿載糧食的卡車快速的駛向了門口，車喇叭按得山響。

　　直到此刻眾人才明白，那兩個年輕人是在給這兩輛車開路呢。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都忍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台車開到了門口。有句話說得好，壞人就是被好人給慣的，如果人人喊打又有誰敢如此猖狂?

　　糧庫的經警首先有了動作，他們緊緊地關閉了大門，任憑那兩人高聲叫罵，就是不理不睬。不知是誰報了警，正紛亂時後面有警車開了過來，大家的神情都為之一振，這下有熱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