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守一夜,天白,宋青雲便迫不及待地上路,宋佳麗惴惴不安地縮在馬車角落裡,生怕爹爹出言教訓,又巴望著那玉面公子,親眼近距離望一眼。
都怪當時夜色黑,看不清楚那玉面公子的臉。
吳良端坐在馬車裡,身後傳來馬車噠噠的馬蹄行進聲,吳良撩開簾幕,鑽出頭來朝後望去,見是昨夜趕馬的馬夫,昨夜的馬車。
那玉面公子似甚急於參加滄海院的入院考試,掀開簾幕,探出頭來,朝前觀望,忙催馬車趕快些。
可山道狹窄,僅僅容一輛馬車通過,說什麽也容不下兩輛馬車並肩而行。
“公子,前面那輛馬車擋著。”馬夫回應道。
“催前面馬車快些趕路。”玉面公子催道。
馬夫小心提醒道:“昨夜山道廝殺的就是前面的,公子若是想得罪的話...”
“那那就不催。”玉面公子忙躲進簾幕後面,想起昨夜的廝殺和滿地的死屍,惴惴不安起來,臉色蒼白,捂住胸口咳嗽一聲,掏出懷裡的瓷瓶,倒出一粒黑丸,就著清水咽下。半刻,氣色好多了,氣也順暢許多。
“唉,公子就是身體弱,都是那要命的病害的。”馬夫歎息一聲,揚鞭趕路。
吳良見那玉面公子確實長的俊,竟也生出幾分嫉妒來,想著宋佳麗移心他人,不免有幾分吃醋。
腦海裡浮現宋佳麗“那你就阻止我啊,你把那男的痛打一頓,大罵一句‘我的未婚妻你也敢碰,想找死啊’。”吳良不確定自己痛打那玉面公子一頓,宋佳麗會不會跟自己急?
冷面一路的宋青雲冷冷道:“女兒,收斂心思,少教吳家小子小瞧我宋家門楣。”宋佳麗習慣性地低聲道嗯,心裡卻記掛那玉面公子。
宋青雲念著一路少不得打鬥幾場,索性閉目,不理會女兒的小心思。
入夜,後面的馬車不敢距離宋家馬車太近,在一裡外停下。
宋青雲盤腿冥想,宋佳麗則伸長脖子望向那漆黑的夜色下的山道,“不行,我得前往一會。”宋佳麗踏著輕輕的腳步便走,吳良注意到宋佳麗,朝她搖頭。
宋佳麗眨巴眼睛,“我離開一會,你幫著照顧我爹。”
吳良搖頭,宋佳麗暗罵吳良呆瓜一個,輕手輕腳地往山道行去。
“女兒,陪爹說說話。”宋青雲突兀的開口,宋佳麗神色間露出遺憾,嬌滴滴地應聲,朝爹爹徐步行去,不甘的三步望一眼山道,似重要的人就在那裡等著自己。
宋佳麗坐在爹爹身旁,無聊地托腮添柴。
--
晝行夜歇,一月余來至滄海院的山腳。身後的馬車裡走下那名玉面公子,宋佳麗忽的恢復花癡模樣,宋青雲冷眸一瞥,宋佳麗忙挽住爹爹的胳膊撒嬌。
“爹,趕快走吧,再晚可就不美啦。”
宋青雲入得滄海院外院,向滄海院門人遞上帖子。那青衫中年男子接過,打開來看,點頭示意,宋青雲瞧眼身旁的宋佳麗,誰料宋佳麗的眼睛盯著身旁的玉面公子瞧,花癡的就要流出口水。宋青雲小心望眼吳良,手肘碰宋佳麗,宋佳麗回過神來,那玉面公子遞上帖子,翩翩公子模樣踏入滄海院。
“女兒,你有婚約的人,注意分寸。”宋青雲貼近女兒,提醒道。
宋佳麗偷瞥吳良一眼,滿不在乎,抓住爹的衣袖撒嬌道:“爹,人家年紀小,不懂什麽指腹為婚的。如今大了,該自己做主。”
吳良聽在耳中,
十分不是滋味,又不得不申明:“佳麗,你我青梅竹馬的兩小無猜,天作地設的一對,哪裡是剛見兩次面的陌生人可比。” 宋佳麗低頭哦一聲,轉頭便挽著爹的手大步追上那玉面公子。宋青雲由滄海院弟子請走,宋佳麗便大方朝那玉面公子奔去。
“哎,公子貴姓?”宋佳麗未及那玉面公子,已有一群少女圍上那玉面公子,問長問短的好不熱鬧。
玉面公子禮貌地一一回答,卻也停在原地半步難進。
宋佳麗嫉妒心起,見其中不乏美貌的少女,不由得想打退堂鼓,斜眸一眼吳良,抵住吳良的手肘,“你可要對人家不離不棄的才好。”
吳良見宋佳麗眉眼含情,習慣性的點頭回應,欲握住宋佳麗的手腕,宋佳麗瞥眼玉面公子,忙縮手。
宋佳麗想著日後見面的時候多著呢,心情大好,跑去問哪裡暫歇,何日舉行入院試。
滄海院弟子一一禮貌作答。
宋佳麗入住外院會試者所在,吳良則暫住男子廂房處。
安置好,吳良站在廣場前的松樹下等宋佳麗,不料想未等多久,宋佳麗已尋來,第一句問的便是:“那玉面公子姓甚名誰?哪裡人士?可曾婚娶?”
吳良極想白一眼宋佳麗,久久不開口。宋佳麗不耐煩道:“人家好奇嘛,你不幫忙,不是良人。”
“佳麗,你來參加入院試,不是來看哪家兒郎長的俊。”吳良提醒道,目光含情脈脈,似要將眼前的女孩融化。
宋佳麗臉頰一紅,羞憨地低頭望著小腳。
吳良探出的手要抓住宋佳麗的手腕,卻給宋佳麗退後幾步躲掉,偷偷瞥眼周圍,生怕教人看見。
“人家跟你沒什麽的。”宋佳麗低聲道。
“以前你巴不得要我摟你,現在連碰一下也不願意。”吳良吃醋了。
“你可別瞎說,你我沒關系,就是街坊鄰居的,聽在別人耳朵裡多不好。”宋佳麗連連擺手,辯解道。
“佳麗,你說的那些話可還記得?”
“什麽話啊?”宋佳麗明知故問。
“我要痛打那公子一頓,你會不會埋怨我?”
“不要。”宋佳麗比吳良要打碎自己最喜歡的瓷娃娃更急。
“佳麗,咱們初來乍到,熟悉會試的流程和地點方好。”吳良見宋佳麗護那公子,心裡一酸,身上散發幾分醋勁,瞥眼周圍,思慮眼前,對宋佳麗柔聲喚道。
宋佳麗見吳良溫柔,有幾分羞愧,對上吳良的眸子輕輕點頭,斜眸瞥眼周圍,又鄭重其事地囑咐道:“你我距離遠些就是。”
吳良負責打聽,宋佳麗刻意疏遠。
打聽清楚,滄海院入院試分文試、醫理、劍術、問策、琴藝、比拚身手。問及何為比拚身手,滄海院弟子笑道:“探手接石。”指了指廣場上藍布覆蓋的巨大物事,吳良、宋佳麗了然,探查會試地點,分手各自回外院居室準備。
來參加入院試的年輕才俊紛至遝來,有的安置好,在僻靜處練劍;有的坐在窗邊讀書;有的嫻靜非常品茗香茶;有的躺在寢室裡歇歇力氣,待晚上走出來逛逛。
古色古香、書香味濃重的書院裡,吳良坐在窗前位置,掏出懷裡那本自李記藥鋪李老板送的《草本綱目》,本來方便吳良采藥才贈送的。
吳良看的出神,感覺面前站著一人,抬頭望去,見是兩次出手對陣的少女。吳良不理,低頭翻著本草綱目。那少女坐下,奪下吳良的書,隨手翻看,淡淡點頭道:“《本草綱目》”,面露笑意,眼睛笑成月牙狀,“你現在看是不是太遲了?”
“我熟讀了的,哪裡是臨陣磨槍。”吳良反駁道。
“你未婚妻不矜持,追著那玉面公子問長問短的。”少女冷不丁的開口道,眸子閃著狡黠的光,嘴角微翹,意味不明。
吳良想著宋佳麗極有可能如此做,可忍著不動,奪回那本書籍,認真翻看。
少女自懷裡掏出一本《藥經》,對面翻書。宋佳麗罕見地一本正經,出來尋書院看書,剛踏上書院的門檻,掃眼四周,本想著碰碰運氣見到那玉面公子最好,可目光落在一處,眸子裡氣憤的欲噴出火來。
宋佳麗大步朝吳良處行來,如護食的母老虎。少女察覺,嘴角翹起一道自然的弧度,正正經經地仔細翻看《藥經》。
“吳良,好你個吳良,晾著未婚妻,竟跟我宋家仇人的女兒對坐看書。當佳麗我好欺負是不是?”宋佳麗指著吳良氣罵道,未給吳良解釋的機會,連珠炮般質問道:“你跟她打兩場打出感情來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解除婚約,另娶新歡?你對不對得起我宋佳麗?”
“不是你想的那樣。”吳良站起身,對宋佳麗解釋道。
少女的眼睛歡喜地如月牙狀,悄悄打量氣憤地失去理智的宋佳麗。
吳良指了指一旁,宋佳麗斜瞥望去,登時收斂,安靜坐在吳良身旁,掏出《神農經》假意翻看。
周圍入院試的年輕俊傑們竊竊私語,見未婚夫妻鬧別扭, 第三者插足,罕見地瞧熱鬧,可惜熱鬧剛開始,女方便止住潑婦做派,坐下安靜不動。
宋佳麗狠狠地踩在吳良腳面,吳良面顯痛色,忍住痛苦,愣是不喊出聲來。
少女捂住嘴,噗哧一聲笑出來。宋佳麗狠狠瞪眼《神農經》後面的少女,又轉而怒視吳良,“你乾的好事!爹來,看我不叫爹爹取消婚約。”
“佳麗簡直無理取鬧!”吳良心想,嘴上解釋道:“我不認識對面的,她來讀書,我總不能趕人,畢竟書院不是我家開的。”
宋佳麗醋勁大發,不聽吳良解釋,腮幫子鼓鼓的,悶悶不樂地翻著神農經。
李婷挪開藥經,對吳良嬌笑道:“我姓李,單字婷,聘婷的婷,記住嘍。”宋佳麗立刻登視李婷,李婷不理會,對吳良道:“咱們互換著看吧。”伸手遞上手中竹簡,吳良瞥眼身旁吃醋的宋佳麗,不敢回答。
“哼,你們就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宋佳麗怒視二人,惱火道。
“來了來了,女方發作了。”書院裡竊竊私語道。
吳良拉住宋佳麗的手,拉她落座,“佳麗,她跟你宋家結仇,我怎麽會跟她做朋友?”
李婷吐舌頭,重又躲在那本藥經後面,快樂的如小鳥般哼著小曲翻書。
“閉嘴!”宋佳麗猛拍書桌,大聲喝道。
李婷無視,依然故我。
吳良直想閃人,察覺什麽,抬頭卻迎上宋佳麗的眸子,吳良試探著對李婷道:“李姑娘,書院重地,安靜些好。”
李婷聞言,哼曲聲漸漸低了,最後徹底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