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的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一望無際的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盤旋著幾隻雪白的海鷗,甲板上的遊客來來回回的走著,耳旁的驚呼聲和遊輪破開海面的巨大轟鳴,蕭謹恍惚了,這一切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
他按下了手中的快門,將畫面定格在了這一刻!
但站在人群中央的他,卻並沒有感到怎樣的愜意!
如果是在以前!他或許此時還能吟詩一首!但在一整天的提心吊膽之下,此刻唯有一點劫後余生的慶幸感!
並不是他喜歡多愁善感!經歷一次海上大龍卷風,使本就心思細膩的他多出了幾許惆悵!
收起攝像機!蕭謹往客艙走去!
穿過擁擠的人群!面對各種膚色人種的問候!蕭謹一一點頭!登上這艘船長達半個月!一路上郵輪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很多熟悉的面孔在某一次靠岸之後已經看不見了,但也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或許是他英俊的外表和長期輾轉世界各地帶來的不凡的見識!很多乘客都對他抱有好感!
“嘿,能給我和我的朋友拍張照片嗎!”一個白人青年攔住了蕭謹,他揮了揮手裡握著的一瓶啤酒,示意在一旁的幾個人是他的朋友,蕭謹順著看過去!這白人青年的朋友也投來友好的目光。
這個白人青年蕭謹認識!叫傑克!是個斯拉夫人,曾在一次酒會上認識後,便時不時熱情地請他拍照,報酬是一頓晚餐,或是某個陪酒女郎的聯系方式!
蕭謹沒有開口!只是用歉意的目光看著他們,示意自己真的沒空!
或許是看出來蕭謹沒有興致!傑克的朋友說了聲抱歉!走上前拉開了傑克!
沒有顧及他們的想法!蕭謹加快了腳步!在這艘船上他沒有朋友,像傑克這種人認識許多,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
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蕭謹不由得回想起昨天的事!
這麽多年戶外攝影的經歷,危險也遇到很多次,但像這次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昏暗的天空,巨大的雷鳴,呼嘯的颶風,澎湃的大浪,搖搖晃晃的船隻!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蕭謹不由得懷疑自己這次環球航海旅行是不是一個錯誤!海上天氣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明天會遇到什麽!本以為這艘巨大的郵輪可以帶來安全感!但現在經歷的一切都使他困惑!
思緒萬千!最終蕭謹決定,下一次靠岸就下船,航海旅行沒什麽值得稱讚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只是他掏出手機看見自己的定位之後茫然了,在風暴的威脅下,應該是船長不得不迫使郵輪偏離航線,現在已經遠離大陸架了,想要上岸到下一個停靠點,估計還早!
索性什麽都不管,蕭謹洗了個澡,吃過晚飯,便一個人跑到酒吧!
要了一瓶酒!一口悶了大半,蕭謹已經感覺自己面紅耳赤了,又灌了幾口酒。
迷迷糊糊之間,他睡了過去。直到感覺已經到了後半夜,他才起身,準備回房睡覺。
忽的,一道黝黑的身影猛地朝這邊壓來,蕭謹定睛一看,是一個黑人。
這一壓,劇痛之下,半點睡意也沒有了,他爬起身來,朝著這個黑人的屁股狠狠的踢了過去。
黑人迷迷糊糊地捂著屁股,渾身崩的筆直朝蕭謹抱怨道。“……哦,該死,是不是海盜來了?”
“什麽海盜?”蕭謹問道。
“難道不是海盜來了?”這個黑人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這時蕭謹才知道,這家夥原來是喝醉了。
“沒有!”蕭謹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確定,但隨機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正要轉身離去。
“那夥該死的強盜沒來?那你踢我屁股幹什麽!該死的!”這個黑人騰地一下站起來!怒氣衝衝的說道。
見此,蕭謹退後了一步,低頭打量了一下黑人,175的個頭,渾身散發著酒精味,他平靜的看著他,說道:“你想動手?”
“不……不不!”許是看清楚雙方體型差距,這黑人氣勢一下子萎了,訕笑一聲,使勁搖著頭!
蕭謹盯著他說:“你壓我一次,我踢你一腳,很公平,看在你喝醉的份上,你罵我就算了!”
“中國人?Chinese 功夫?”黑人問道。
接著又說:“抱歉,原諒我的過錯,哥們!”
說完,他晃了晃頭,道:“不對啊!海盜差不多該到了?難道真沒來?”
此時縱然是傻子也看出不對勁了,蕭謹沒有理他,快步走了出去。
漆黑的天幕下彌漫著朦朧的水霧,柔和的月光灑在甲板上,他極目遠眺,黑暗中遠遠望去,一團若有若無的黑影在海面上飄著。
雖然沒有確認,但也未必有他所感的驚險。
蕭謹顧不得再看,連忙回去找到了這個黑人,在他的逼問之下,黑人才支支吾吾下說出了實情。
蕭謹冷冷的看著他,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說。”
黑人滿不在乎道:“沒什麽好怕的,這些年再沒聽說有海盜搶劫郵輪的事情,更何況這是客輪,沒有誰敢綁架這麽多人,你放心,有錢人早跑了!”
蕭謹道:“那怎麽辦,等著海盜上船?你敢保證他們不殺人?”
黑人搖頭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海盜的目標不是我們!你放心好了,最多有驚無險。”
蕭謹此刻都要爆粗口了,不曾想剛逃離了虎口,又掉進了狼窩,偏偏這些個人一個個當做沒事一樣。
顧不得生氣,他現在只能想辦法,問道“船長呢?負責人呢?”
黑人支支吾吾道:“跑了!”
“船長和負責人都跑了,你還說沒危險?”現在蕭謹都快氣笑了。
黑人道:“消消氣,你不知道那夥海盜,他們不濫殺無辜,只要出手,就有很強的目的性,我是船員,我能不知道嗎!”
黑人又道:“也不一定是跑了,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麽壞!”說完,他自己都只能尷尬一笑。
事到如今,蕭謹還能幹嘛!他只能對此感到深深的無奈,但將生命交給一些窮凶極惡的海盜他做不到,誰能保證這夥海盜裡每個人都能遵守規則!他必須做什麽,哪怕可能是白費工夫。
一路上面對各種招呼,蕭謹沒有回應。
走進房間,挑挑揀揀,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可能,甚至要做好跳船逃生的準備,最後蕭謹將背包塞滿,看了一眼桌上的攝像機,他頓住了。
猶豫片刻,他拿上東西,走出門去,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女人,亞洲面孔,看起來二十多歲,但蕭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據他所知,曾活躍在熒幕上十多年了,只是看起年輕,真實年齡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女人明亮的雙眼閃過一絲詫異,鮮紅的嘴唇抿了抿,說道:“是你,有事?”開口就是淡淡的疏離感以及濃濃的疑問。
女人的話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蕭謹抱著攝像機,說道:“沒什麽,只是想和你道別”
女人眸光掃過一眼,道:……怎麽?你喝酒了?醉了?還是說,你要換房了?”
“相識一場,總不能說走就走,但有些事我也不好直說。”蕭謹沒有坦白,有些事自己可以做,但別人的話,還是算了吧!
“有話直說!”
猶豫片刻,蕭謹道:“算了,萍水相逢,沒什麽好說的。”
看著女人臉上那不加掩飾的疑惑,蕭謹轉過身走了。他走到房裡,將攝像機找個角落放好,終究沒有打算帶著它走。
再次找到那個黑人,經過一番攀談,蕭謹了解到,黑人名叫喬治,來自一個非洲小國,從業水手這一行已經幾年了。
據他自己說,常年海上漂泊的經歷,使他忘卻了陸地上的生活。也慢慢愛上了無憂無慮的這種日子。
海盜來襲並沒有使他驚慌,相反他有一種另類的刺激感。
對此蕭謹沒有說什麽,長期的勞作,磨滅了喬治心中的激情,每日酒精的麻醉,平淡如水的生活,當海盜,對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最後,蕭謹告知他自己需要一些物資,如果可以,希望提供一把槍。
喬治聽聞吃驚的說道:“不可能,你要槍幹什麽?”
蕭謹見此沒有說什麽,只是又讓喬治給他一個輪胎。
“輪胎,你要做什麽,拖鞋?”喬治顯然更吃驚了!
蕭謹說道:“我的職業注定了我和別人不同,我是一個旅行家兼攝影師,見慣了人生百態,但也更希望自己能夠體驗不同的生活!”
喬治說道:“我可以給你找一個輪胎,但你首先要告訴我你要幹什麽!”
蕭謹自顧自走著,彼此之間沉默很久,他才開口:“我要下海!”
喬治顯然覺得勸服不了他之後便帶他一路到了底層,雖然一路上都是對蕭謹的崇拜,嘴裡說著一些中國人真棒諸如此類的話,但最後還是打開了一道小門。
期間也有船員上前問話,但礙於這種事不好人前說,喬治只能糊弄過去。
蕭謹不是沒有想過待在船上,只是他大小也算是個名人,攝影大賽的獎金也拿過幾次,再加上這麽些年的國外漂泊,難免得罪一些人。待在船上,未必會比下海更好。
透過那道小門向外望去,漆黑的天穹上點綴著幾顆遠近不一的繁星,翻滾海浪拍打在艙體上,發出一陣陣轟鳴,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
與此同時, 濃鬱如墨的海面上,一艘古樸大船從遠處駛來!接著,一聲幽遠的號鳴傳蕩海面,
“嗡”
緊接著又是一陣槍響。
“啪啪啪!”
這一下像是捅了馬蜂窩,客艙中,甲班上,走廊裡,到處是一片人影攢動。
喬治也顧不得說什麽了,只是一邊催促著他一邊推來一個笨重的輪胎。
蕭謹此時卻忽然靜下來了,他向喬治看去,嘴角蠕動,卻沒有開口。
腳下的浪花飛快的向後遠去,蕭謹緊了緊身上的背包,再也顧不得其他,抱著輪胎一躍而下。
直到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蕭謹才知道這一刻有多冒險,
巨大衝擊力之下,他隻感覺胸腔被八磅大錘狠狠掄了一下,劇烈的麻痹感從腳下串到了天靈蓋。
但他只能咬住牙關,雙手死死的抱住輪胎,不敢絲毫松懈,腳下巨大的吸力使他明白,一旦松手,自己將被水流卷入船底,那時才真是十死無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海面平靜了下來,蕭謹趴在輪胎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抬頭看了一眼,郵輪還在往前開著,耳邊還隱約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之後不止是海盜登船了還是示威,幾把步槍前後開火,聲音最後幾乎連在了一起。
蕭謹不知道船上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但他顧不得許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靠岸,如果能遇到遠洋漁船那就再好不過了!
帶著疲憊的身軀,腦海裡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他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