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河拔腿就朝前方追去。
黑石礦洞地形其實還是很複雜的,除了幾道寬闊的主礦道外,還有許多小的甬道,因此即便是徐楚河身體素質遠強於對方卻也沒能快速趕上對方。
不過他明顯感到,對方逃跑的速度並不快,應該只是一個普通村民。
普通村民為什麽見到自己要逃?
徐楚河很疑惑。
黑石礦洞內的環境幽暗複雜,兩人開始了貓抓老鼠的追逐,可惜在追逐了一段時間後,徐楚河最終還是沒有追上那個逃跑的人,被他利用地形給甩掉了。
“跟丟了,可惡。”徐楚河在心中暗道。
這時他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礦洞的深處。
雖然他值守黑石礦洞,但是平日裡他並不會進入黑石礦洞太深,因為黑石礦洞內讓他有種本能的反感。
這裡礦洞兩旁已經沒有村民的存在,洞壁上火把的數量較之外面要少了很多,整個礦洞內,顯得詭秘幽暗。
四周寂靜無聲,只聽到偶爾從洞壁滴落的水滴聲。
舉起火把,他竟發現黑石礦洞兩旁的洞壁上畫著奇怪的符文和壁畫。
符文相對精細,而壁畫則很是簡陋。
壁畫雖然簡陋,其中的邪惡氣息卻彰顯無疑。
詭異的眼珠、擇人而食的怪物、飛翔的頭顱,甚至徐楚河還發現了在百色鎮石小磊家裡那晚遭遇的鬼臉邪祟的簡筆畫。
這些簡筆畫似乎是用血液塗抹繪畫的一般,暗紅邪異,讓人有種本能的不舒適感。
“徐公子,你在幹什麽呢?”正當徐楚河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壁畫時,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聲音陰翳。
徐楚河下意識一個激靈,抬起頭來才看到是石嗔武。
“人嚇人嚇死人,奶奶個腿的!”徐楚河心中暗罵,面上卻笑嘻嘻地說道:“哦,沒幹嘛,就隨便逛逛。”
“哦,是嗎?徐公子我怎麽看到剛剛你好像是在追一個人呢?”石嗔武平靜地說道,只是他的聲音卻總讓人覺得像是隱藏暗處的毒蠍一般,讓人不爽。
“有嗎?”徐楚河故作茫然的開口。
“的確是有。”石嗔武皮笑肉不笑。
“哦……確實是有,怎麽嗔武兄你看到那個人了嗎?”徐楚河恍然大悟一般,誇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轉而問道。
“嘿嘿,我不僅是看到了,我還幫你將人帶過來了。”石嗔武臉上突然化開笑意,只是他本人枯瘦陰翳,笑容也就顯得有些陰邪。
石嗔武錯開身子,身後一個衣著破舊的村民正瑟瑟發抖。
徐楚河眯眼,仔細瞧去,這才發現這個人正是石小磊的大伯,石海!
此時的石海,低著頭,蜷縮著身子,全身發抖,像極了一條敗家之犬。
“徐公子,你之前在百色鎮管事堂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太心軟了,這樣我來幫徐公子教訓這個無賴怎麽樣?”石嗔武笑意盛起,顯得邪異而又殘忍。
聽聞石嗔武的話,石海身體抖動得更加劇烈了,不由地抬起臉來看向徐楚河,滿臉煞白,眼瞳睜大,竟是露出了哀求的意味。
“這件事就不勞嗔武兄你了,我這個人啊,做事不喜歡假他人之手,我自己來就好了。”說罷徐楚河一把將石海拉了過來。
“跟我走,如果再敢逃跑,我直接廢了你。”徐楚河低頭看向石海。
“不,不逃……絕對不逃……”石海拚命地搖晃著腦袋,
示意自己絕對不會逃跑。 “哼……”石嗔武望著徐楚河遠去的身影冷哼一聲後,竟是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
“你看到我跑什麽?”徐楚河此時正領著石海往回走。
“我,我……”石海渾身顫抖左右說不出話來,最後竟是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您就饒過小的一命吧,小人豬油抹了心,瞎了眼了乾出那樣的事來,但是小人真的知錯了……”
徐楚河被石海的反應一怔,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石海見徐楚河沒有出聲,以為徐楚河仍舊不肯放過他,頓時悲拗地涕淚橫流,跪著朝徐楚河磕頭。
“大人,小的給您磕頭了,給您磕頭了……”石海一邊磕頭一邊朝徐楚河爬過來,最後匍匐在徐楚河腳邊,不住地磕頭求饒。
徐楚河對石海那點怒氣徹底消失了,此刻他反倒感到後背生寒。
——這百色鎮的階級地位差距之大,是現代社會生活的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雖然他的確痛恨石海的行為,但是他又不是網絡死刑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石海,倒是石海以及石嗔武的反應,說明像石海這樣的底層村民對於百色鎮的靈師而言生殺予奪根本就只在一念之間。
“行了。”
徐楚河看著腳邊涕淚橫流,幾乎就要擦到自己腿上的石海,輕喝了一聲。
石海立即停止了哭泣。
徐楚河看著他。
此時這個男人臉色灰敗, 臉上還布滿淚痕,之前被自己打掉的牙齒空缺的壓槽還清晰可見。
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能出賣自己的親侄子,徐楚河不相信他能輕易改邪歸正,但是蒼蠅也有蒼蠅生存的意義。
“滾吧!”
徐楚河厭惡地說了一句,然而石海卻如釋重負,如同劫後余生一般。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石海臉色由陰轉晴,之前還哭得稀裡嘩啦的他此刻卻笑容滿面地跑開了。
“徐公子,像這樣的人值得你的善意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石嗔武走到了徐楚河身邊。
徐楚河轉頭看向石嗔武,石嗔武面色平靜認真地看向徐楚河。
緘默。
“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麽壞人,但也絕對不是個爛好人,比如我明知道一夫一妻製是對的,但是偶爾我也還是會幻想一下齊人之福的感覺。又比如路上我撿到一部手機我可能會還給失主,但是我要是撿到一塊金磚你看我還還不還……”
石嗔武皺眉雖然不明白徐楚河口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詞具體是什麽,但是他卻也能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時間倒退,再回到管事堂,我絕對還會出手,甚至可能會打得更狠,但是要我這樣就殺了他,那我覺得髒。”
徐楚河也不理會石嗔武明不明白,兀自絮叨地說完。
“徐公子,這個世界可容不了太善良,太善良的人什麽都保護不了。”石嗔武抽了抽嘴角,轉過目光也不看徐楚河。
“或許吧,但我從沒想過要做一個大善人,也從不懼怕當一個大惡人……”